第1章??重回1977(1 / 1)
“想娶我闺女,还得再加上‘三转一响’,另外再起三间大瓦房!” “亲家母,三转一响大瓦房,咱们生产大队,也就你们家有吧,人家没有的,难道日子就不过了!俺家里为了这门亲事,把能借的都借遍了……” 歪歪斜斜坐在椅子上的张扬被争论声吵醒,忍着宿醉的头疼还有浑身刺鼻的酒气,环顾周围。 对面用石灰写着“抓革命促生产”“农业学大寨”的土坯墙墙根下。 蹲着几个穿着黑灰色土布衣服千层底布鞋的老乡。 一个个叼着旱烟袋或者报纸卷烟吞云吐雾,呲着满嘴大黄牙嘿嘿傻笑,目光清澈而愚蠢。 身后三间塌了腰的黄土墙茅草房子,小小的木质窗户上蒙着油纸。 右侧一个茅草和高粱杆搭成的棚子,垒了灶台,切菜案板,放着些柴火,应该是厨房了。 脏兮兮的黄泥地,猪圈、鸡窝、搪瓷洗脸盆……还有一颗歪脖子酸枣树。 被一米来高的黄泥巴墙给围成了一个简陋的院子。 自己竟然回到了魂牵梦绕多年的老宅 未婚妻魏淑芳一家,和爹娘、两個姐姐和三妹,坐在堂屋里商谈。 “啪!” 张扬狠狠给了自己一个大逼兜! 疼! 我焯,真穿越了,竟然回到了1977年,和魏淑芳订婚的那天! 张扬家里光景一烂包,是一个游手好闲好吃懒做的二流子。 爹娘托了好几个媒人四处给张扬说亲,但却没哪一户人家答应的。 但就在前几天,魏家竟然托媒人表示,只要张扬家拿出660块的彩礼,就可以娶魏淑芳过门! 在清河公社,一个壮劳力劳作一个劳动日为一个整工,能拿十工分,折合人民币三到五毛钱,一年不吃不喝也就赚个百十块钱。 张扬一家,一年到头,能攒下几块钱也就不错了,更多年份是亏空的,还要借钱才能过活。 六百六十块,在后世不过是一顿饭钱,但在1977年,对一个普通农家来说,堪称天文数字! 可魏淑芳是魏庄生产大队支书兼大队长魏长庚的女儿,还是村小民办老师,长得不孬,那是十里八村出名的姑娘! 因此,对急于娶媳妇延续香火的老张家来说,无异于喜从天降。 七拼八凑,求爷爷告奶奶,张家好不容易凑够彩礼,昨晚已经托媒人送给魏家了,就等着今天喝订婚的喜酒了! 没想到事到临头,魏家又作妖变卦了。 媒人今天本来要坐席吃大鲤鱼呢,都没好意思过来。 所谓“三转一响”,分别是自行车、缝纫机、手表和收音机,加起来要四百块钱。 三间大瓦房,工费、物料费加起来也要五六百块! 眼下以发展公社集体经济为本,个体私营经济还没放开。 卖只鸡那都是投机倒把,农民被牢牢束缚在土地上,只能靠土里刨食儿,去哪里找钱去! “亲家母,实在拿不出来啊!”张家众人苦苦哀求着。 突然,魏淑芳开口了:“想省钱也可以!三转一响和大瓦房,我可以不要,但我有一个条件!” “啥条件,淑芳你尽管说。只要俺家能办到,一定尽力!”父亲张金魁讨好地笑道。 今天订婚喜宴的酒菜都买好了,做席面的大师傅也在路上了,亲戚爷们也都叫过了,都准备吃席了。 婚事要是谈崩了,那老张家就丢人丢大发了。 “换亲,让三丫嫁给我哥!” 爹身形一颤,苍老的脸庞扭曲如揉皱的破布,啪嗒啪嗒地抽着旱烟:“可是,三丫她……” 娘和大姐脸色也变得很难看,但她们性格软弱,没敢说话。 二姐却顿时怒了:“淑芳,你哥都是三十八了,都能当三丫的爹了,哪里般配啊?!” 魏淑芳一瞪眼:“三十八咋了,能下地干活,身体好着呢。” “再说,我家里光景好啊,四间青砖大瓦房,一辆二八大杠自行车,搁在清河公社,独一份!三丫嫁过去是享福呢!” “享福?!你当我们傻子吗,你哥爱喝酒,老打老婆,都打走三个了!”二姐恼火地道。 魏淑芳抱着肩膀,冷笑道:“行!不换亲是吧,这门婚事就告吹了,你就让张扬那个二流子,打一辈子光棍吧!” 二老看向三丫,犹豫起来。 这个时代,普遍重男轻女,说实话,为了延续香火,换亲的确挺常见的。 面黄肌瘦,土棉布褂子打着补丁的三丫微微颤抖着,红着脸低着头,轻轻扯了母亲的袖子,带着哭腔小声说:“娘,我不想嫁人,我想念书,我可以少吃点,多干活多挣工分,不拖累你们……” “爹,娘……” 张扬双手撑着椅子把手艰难站起,踉踉跄跄地向门口走去。 三丫连忙跑过去扶住他:“哥,你慢点。” 魏淑芳嘴角噙着一抹微笑,仿佛拿捏一切般:“张扬,把三丫嫁给我哥,我就嫁给你,你同意吗?” “我不同意!”张扬高声怒喝。 因为这场换亲,本质上就是一场骗局。 前世,魏淑芳过门后,说不习惯住在张扬家,天天住在娘家。 几个月后。 国家恢复高考,魏淑芳考上了大学,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和张扬离了婚。 不,确切说,离婚都不用,因为俩人只是摆了酒,拜过天地,但根本没有扯结婚证! 接着,魏淑芳无缝衔接,嫁给了曾经在公社插队,当时已经返城当了干部的顾养民。 原来魏淑芳在和张扬结婚之前,就怀了顾养民的孩子。 顾养民想回城,可按照政策,若插队知青在农村结婚的话,原则上落户当地,不允许回城。 但魏淑芳不舍得打掉孩子,于是就让张扬这个冤大头暂时接盘。 张扬受不了这窝囊气,揣了把菜刀上门砍了魏长庚一刀,却被基干民兵抓住,差点被打了靶。 爹娘散尽家产,借遍了亲朋友好友赔偿,不惜给魏长庚下跪磕头,才保住了张扬一条命。 为了还债,爹娘积劳成疾,都是在六十多岁就先后过世了。 哪怕后来张扬借着改革开放的东风发家致富,也没有开心过一天。 余生几十年来,多少次午夜梦回,他都会想起爹娘的音容笑貌,醒来就心疼得无法呼吸,彻夜难眠! 魏淑芳被张扬这一嗓子吓得浑身一激灵,不敢置信地道:“张扬,你,你说什么?” 张扬咬牙切齿地指着魏淑芳的鼻子怒吼:“艹,伱耳朵塞了驴毛吗?给我听清楚喽,我不同意,咱俩这门婚事,作废了!” 张扬丝毫没有感觉自己此刻太过于粗野或者冲动。 虽然过去几十年了,但终究恨意难平啊! 不吼出来,就是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