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的一见如故(1 / 1)
“没什么。”李玄霸回过神,他的视线落在了诗文集上。 房乔带着矜持的笑容,将诗文集递给李玄霸:“请李秀才指点。” 李世民道:“房兄别这么客气。我字大雄,阿玄字大德,呼我们的字便好。” 房乔的笑容有一瞬的僵硬。 李玄霸瞥了二哥一眼,想在心里拆穿,但他经过了短暂的卡壳,在看到诗文集的扉页时已经想起这个“房乔”是谁。 诗文集扉页是房乔的自我介绍,清河房氏,其父司隶刺史房彦谦,姓房名乔字……呵,字玄龄。 清河房氏虽不是“五姓七望”,也是能与清河崔氏攀上姻亲的大贵族,在京中人数不少。 李建成与“五姓七望”的荥阳郑氏联姻后,山东郡姓纷纷向李建成表达善意,与李建成推杯换盏的狐朋狗友中就有清河房氏的人,李玄霸见过不少。 若不是如此,他在唐代听到一个姓“房”的人,肯定脑海里第一反应就是“他是不是房玄龄的谁”。 没想到真的见到房玄龄本人时,他居然在房玄龄自报本名时,记忆卡了几十秒的壳。 不过后世知道房玄龄名乔的人也不多,李玄霸还算“知识渊博”了。 弱冠的人互相交往都是以字相称。 之前李世民和李玄霸自我介绍的时候没有介绍字,是不太习惯用字忘记了。 但房乔这样已经快而立之年的人如果自我介绍的时候没有介绍字,就是委婉地告诉对方“我不想和你深交”的意思。 但显然,李世民脑袋里没有这根弦。 现在李世民单独介绍他和李玄霸的字,就把房乔架在了柴堆上。 李玄霸本来想告诉二哥房乔的想法,但发现房乔就是房玄龄后,李玄霸就给了未来房相一个面子,没给他在未来领导那里上眼药。 房乔默默地看着李世民。 李世民只是一个小孩,他应该没有坏心思,唉。 房乔再次拱手:“不敢不敢。” 李世民道:“有什么不敢?你有官职在身,我只是一个孩童。” 房乔:“……”他更尴尬了。 李玄霸颇有兴趣地看着李世民用“天真无邪”打得未来的房相措手不及。 李玄霸没有隐藏自己的表情。房乔很快就看出李玄霸在看自己笑话。 他看看一脸热情的李世民,又看看一脸与年龄不符的意味深长微笑的李玄霸,头皮有些发麻。 房乔立刻猜到,李玄霸应该是觉察出了自己不想深交的意图,李世民肯定没有。 他虽自傲,也知道不能得罪人,立刻道:“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在下字玄龄,小郎君也可称呼在下的字。” 李世民笑道:“我还是叫你房兄吧。我还小,现在就叫你的字,对你不太尊重。等我再大一些,我们再平等相交。” 房乔:“……”如果对面不是一个孩童,他都怀疑对面之人想要招揽自己了。 “扑哧。”李玄霸忍不住笑了。 李世民疑惑:“阿玄,你笑什么?” 李玄霸道:“我天生一副笑脸。” 李世民立刻伸出手扯住李玄霸的脸颊:“哎哟,真的吗?再给哥哥笑一个。” “去去去。”李玄霸使劲拍打二哥作怪的手。 李世民笑嘻嘻地松开手:“你常说一个人读书无聊,今日相遇就是缘分,阿玄何不做东请房兄到隔壁酒楼……饮子铺一聚,顺带说一说文集印刷的事?房兄,别看我家阿玄年纪小,但书铺的事都是他做主。” 李玄霸揉着脸道:“是我、你、娘、三姊都能做主。” 李世民双手抬起,枕在后脑勺道:“其实就是你做主。” 李玄霸叹气,对房乔道:“如果房兄不嫌弃,可否赏脸?” 房乔道:“小郎君客气了。” 李世民笑道:“我也是小郎君,他也是小郎君,房兄你这样叫,我们分不清。要不叫我李二,叫他李三,要么称呼我们的字,你自己选吧。” 房乔再次无语。这个孩童怎么……怎么如此霸道?但这霸道偏偏不引人讨厌,只是让人有些难以招架。 李玄霸发现了房乔的窘迫,可不会帮着房乔:“房兄就称呼我为李三郎吧。” 李世民捧腹大笑:“阿玄,你又来了。你究竟是对‘大德’这个字有多不满?房兄啊,我和你说,你一定要叫阿玄大德,让阿玄早日习惯。取字之后都是以字行走世间,由得他不乐意?” 李玄霸没好气道:“是是是,大雄。” 李世民:“啊?叫我做什么?” 李玄霸磨牙。 李世民歪头。 房乔右手虚握放在嘴前,遮住了嘴角的笑意。 这对双生子真是有趣。他想起自己的身体,又有些黯然。 李世民敏锐地察觉了房乔的黯然,道:“房兄可有什么难事?” 李玄霸叹了口气,道:“你别问了。交浅言深,会让人尴尬。” 李世民道:“好吧。房兄,抱歉,是我逾越了。” 房乔忙摆手:“无事无事。只是看着小郎君……” 李世民露出了不赞同的眼神。 房乔突然觉得自己的扭捏实在是有些可笑,便失笑道:“只是看着李二郎和李三郎,有些遗憾自己没有子嗣罢了。” 李世民挠头:“这个,我也没办法解决。要不你摸摸我和弟弟的脑袋,说不定能沾点福气?长辈们就喜欢这样做。” 李玄霸有些震惊了。 自家二哥挺骄傲的一个人,居然如此亲近房玄龄?这就是眼缘吗? 等等,历史中的唐太宗第一次见到房玄龄时也是“一见如旧”。难道这个“一见如旧”不是史书记载的套话,而是描述的真实情况? 李玄霸肃然起敬。有一种历史名场面在自己面前徐徐展开的史诗感。 但现在,他挡住了二哥向前伸的脑袋,阻止二哥把自己的脑袋凑到房乔的手中。 看看房乔!尴尬得脸都红了! “不是去饮子铺吗?我渴了。”李玄霸道,“房兄,请移步一叙?” 房乔真想立刻开溜。他有些后悔来书铺了。 房乔十八岁科举入仕,一直蹉跎至今。 前些日子,他重病一场,几乎濒死。妻子对他不离不弃,艰难地照顾他至痊愈。 房乔身体好些之后,就一改之前倨傲清高,想要尽快谋求一个实职,为妻子赚得一个更舒适的生活。 他观察一段时间后,瞄准了唐国公府这家引发了文坛地震的小小书铺,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蕴含的机遇——纵使自己不能入了唐国公的眼,文集印刷后传播更广,一定也会有人能慧眼识英才。 房乔的父亲房彦谦因为刚直得罪权贵而被外贬,在京中为御史大夫时,他曾与时任左仆射的高颎有着几分浅薄交情。 房乔原本自傲,并不愿意走父辈的门路。而且他还发现高颎已经失去了皇帝的信任,与高颎走得太近恐怕会被连累。 现在高颎自退一步,皇帝似乎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房乔咬牙去找了高颎,求了一纸推荐信,只请求能在高颎弟子的书铺印刷文集而已,高颎欣然同意。 所以房乔虽尴尬得想转头就走,但还是咬牙跟了上来。 唐国公的二郎君和三郎君对他表示了亲近,这正是他想追求的。他不能由着本性躲避。 李玄霸把房乔亲笔书写的文集很自然地揣进了怀里。 他决定了,这成为他第二件陪葬品。 第一件陪葬品是二哥的作业本。 李世民和李玄霸带着房乔去了隔壁的饮子铺。 那家饮子铺被李昭找关系盘了下来,正好作为他们出游时落脚的地方。 李昭还在想办法买下附近更多的店铺,将书铺的规模扩大。 饮子铺许多饮品是出自李玄霸之手。关于“加奶、加糖可自由选择”的做法,给这家饮子铺积攒了不少人气。其他饮子铺也跟着模仿。 李玄霸选的是没有添加任何佐料的花茶。 李世民虽然喜欢甜口,但李玄霸在他耳边一直唠叨,说吃糖吃多了的坏处。特别是他在换牙了。换牙期间吃太多糖,会长一口烂牙。 李玄霸还带李世民去拔牙的医师那里坐了一天,特别观察了那些烂牙的小孩。 李世民被吓得哇哇大哭,事后又气又恼,一天没和李玄霸说话。 那之后,李世民就比较克制自己吃甜食的欲|望。每日早晚和饭后都要努力刷牙,对刷牙有了异样的执着。 所以现在李世民也选了和弟弟同款无奶无糖花茶。 花茶是晒干的桂花,虽说水没有甜味,却有一种甜香扑鼻的感觉。李世民抿了一口桂花茶,有些惆怅。他居然已经习惯了如此寡淡的饮子,偶尔喝到甜奶时,竟觉得不解渴了。 房乔见李世民和李玄霸喝着干花泡的饮子,并称呼这为“花茶”,感到一阵雅意。 他也要了同款花茶。 “如同花露一般,为何不叫花露?”房乔对桂花茶十分喜爱。 李世民道:“我也是这么说的。但阿玄说泡出来的叫花茶,花露的工艺更复杂。现在阿玄犯懒,不肯做。等他做出来,我送给房兄尝尝。” 李玄霸叹气道:“你都这么说了,我回家就琢磨。” 李世民笑道:“赶紧琢磨去,别懒。” 房乔有些羡慕:“采花为露,真是一件雅事。” 李世民使劲点头:“阿玄就是喜欢这些风雅的事。” 李玄霸道:“别夸我了,你们慢慢聊。我先看看房兄的文集。” 李世民立刻把脑袋凑过来:“我也要看!一起。” 李玄霸被李世民挤得身形一晃,差点把水杯打翻。 他叹了口气,挂着一对倒三角死鱼眼,和二哥一起看文集。 房乔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用力,心中生出些紧张。 作者有话要说 又有些发烧,今天只有一更。目前欠账仍旧10章。 抱歉,明天身体好了一定认真还账m(-_-)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