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面试与运动会(1 / 1)
打滚耍赖无法撼动柚李继续睡公园的决定,萩原研二只能含泪继续守夜。 柚李早上听黑猫嘀咕前一晚的恶意窥视目光没有再出现,并不觉得奇怪,也许医院和疗养院不好下手,但前晚她席天慕地睡在公园里,干掉她不比拧断一只鸡脖子困难多少,对方都敢对警察取证结束没多久的公寓下手,难道会害怕一只猫?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不打算,至少暂时不打算杀自己。 敌暗我明的感觉真不好。柚李抹一把脸上的水,开始新一天的摆摊大业。 身为一个无片瓦遮头的流浪汉,不出摊是不可能的,别说有一个搞不清身份的暗敌,就算天上下刀子她都得出摊赚钱,她现在是真正的手停口停,赚不来钱就只能吃垃圾。 世界是残酷的,对打工人而言尤甚。 柚李今天的第一位客人是个准打工人,跟其他行色匆匆面有菜色的打工人比起来,这位年轻小哥还没有走进工作的围城,正怀揣着简历和忐忑又期待的心情走在努力成为社畜的路上。 说人话就是去面试。 在柚李面色高深莫测,实则幻想着把资本家吊路灯时,面试小哥站到了摊子前请她占卜自己今日的面试结果。 通常来讲,柚李对于这种犯了考前综合征的客人也是驾轻就熟了,他们需要的无非就是鼓励和肯定,给他们就是了,比如“您今天出门先迈的哪只脚?右脚?那您完全不用担心,今天必然事事顺利,收获您想要的结果!” 如此这般,柚李用小脑都能想出99套不同的话术。 但今天这位有点不一样。 “您应该不是第一次去这两家公司吧?”柚李指着透明文件袋里两份公司简介折页,询问道。 “对,今天我要去这两家公司二面,折页是群面时拿的,这两家公司我都非常向往,所以想占卜一下二面会不会出问题……”年轻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 问题出在你选公司的眼光上。柚李揉了揉耳朵,她很少遇到这么吵的物件,或者说记录着这么激烈信息的物件:“先生,我建议您不要入职发放这本蓝色宣传册的公司,它存在很严重的问题。” 面试小哥愣了好一会儿,低头看手里的文件袋,两本宣传册叠放,MGB公司的宣传册只露了一条宽边,公司名和LOGO都没露出来,面试小哥的眼神从疑惑转变为怀疑。再看眼前简陋的摊子,手写的价格纸,呼呼大睡的黑猫,面试小哥产生了一个十分合理的猜测:这位占卜师……不会是个托儿吧?同行派来抹黑MGB的?其他应聘者派来哄骗自己退出竞争的?似乎都不太可能,无论出于何种目的,让一位年轻女性坐在这里假扮占卜师干等着,就为了让自己不去MGB入职,怎么想都太小题大做了。 无论如何,事出反常必有妖,面试小哥干笑着掏出500円放在桌上匆匆离去。 不听劝啊,柚李收起占卜费,暗自摇头。那本宣传册见证了一起非常激烈的群殴,说不定拿它去检测都能测出鲁米诺反应来。从嘶吼中大概能听出来,那家公司哄骗缺乏社会经验的新人签订条件极苛刻的合同,等新人在极限压榨中吸取些许经验,发现合同的问题,试图维权时立刻把同批药渣全部炒掉,换一批血肉丰盈的新人继续吸血…… 如果说资本家该挂路灯,那这家公司的老板该被点天灯了。 不听就不听吧,柚李没有太放在心上,她对男性同理心比较低,男人找工作本来就比女人容易,既然不听劝,那就由他去撞南墙吧。 “等他撞得头破血流,自然会回头的,是不是啊二?”刚睡醒一睁眼就看她一脸言笑晏晏地说着这些话,萩原研二只觉得头皮发麻,脊背上的毛根根竖立—— 什么情况?! 没有人会跟一只小猫咪解释什么,萩原研二郁闷地开始工作——他已经看明白了,柚李的经济理念十分保守,指望她挣3000花2000绝无可能,想早点结束风餐露宿住进有天花板和四面墙的正经屋子,只能靠自己。而且1单500的可怜价格,不把客流量做上去,随便出点花钱的事儿,他俩就得去喝西北风了。 萩原研二还是个人的时候就格外擅长社交,他从自己短暂的人生中学到的一件事就是,人类的能力是有极限的——现在不当人了,虽然皮相比不上那些鸳鸯眼的小白猫和大脸盘大屁股的胖橘,但“勾引”一道的确更精进了! 黑猫东跑西窜,四处卖萌,连拉带拽地把试图吸猫的路人往摊子前带,半天下来,柚李手里的零钱数量总和达到了五位数。 “椿小姐的猫真是灵气十足呢。” 又送走一位客人,跑累了的黑猫拍拍水壶,柚李会意,给它倒水喝,引来隔壁摊主阿姨的惊叹。 “大约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吧。”柚李笑笑,拆开一包新买的冻干给它加餐。 [花钱买这个,不如留着钱去网吧……]黑猫一边吃一边絮叨,柚李实在搞不懂一只猫执着于网吧是几个意思,难不成是上辈子熬夜打游戏猝死在电脑前,执念难消吧?柚李思考着他提过的名字“Kenji”是哪两个字,等攒够了住宿的钱,就去网吧查一下吧,柚李看着吃饱喝足的被撸得直呼噜的黑猫,暗自想着。 萩原研二沿着河边溜达,想着今天在哪混一顿晚饭,是去找牛肉专卖店的店长小女儿,还是去找昨天喂过他的寿司店老板娘?倒不是他吃不下猫粮,虽然那包100円便宜货的确不好吃,但摆摊赚到钱后,柚李立刻给他换了纯肉配方的猫粮和冻干,还会把便当里的煮鸡蛋分他一块——问题就出在这,柚李还在吃打折便当。早饭吃9点打折的饭团,午餐吃2点的打折便当,晚餐吃8点的打折便当,每天三餐开销加起来都不超过600,即便小摊生意越来越好,今天都把客单价从500提到1000了,她也丝毫没有改变。 在外面吃饱一些,回家糊弄两口猫粮,既省钱又不会让她担心,完美。 萩原研二愉快地甩了甩尾巴,不愧是我。 “啊!小猫咪!”当猫日久,萩原研二对小女生的惊呼已经习以为常,顺滑地在草地上躺下等小姑娘上手,“园子,你也来呀,它的毛好滑!” 曾经被猫抓过的另一个小姑娘在朋友的鼓动下也小心翼翼地摸了一把:“没有抓我耶!” 乖顺地让俩小姑娘白嫖了一会儿,萩原研二准备回去了,他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连小学生的零花钱—— 嗯? 萩原研二注意到一开始怕猫的小姑娘校服上绣着的名字是“铃木园子”,他记得之前在八卦杂志上看到过,日本三大财团之一的铃木家二小姐就叫“园子”。起身张望,果然在不远处看到注意着两个孩子的保姆和远远跟随的高级轿车。 有钱人家的孩子啊…… “喵~” 萩原研二往自家摊子的方向走了几步,回头招呼。 “喵喵~” 小猫咪能有什么坏心眼呢?无非就是想赚一点大小姐的零花钱罢了。 两个小孩果然亦步亦趋地跟到占卜摊前,萩原研二纵身一跃跳上摊子,端坐在“黑猫占卜1000円/次”的牌子旁,期待地看着铃木家的千金。 你懂我的意思吧? 期待中忽然大腿一痛,回头是柚李不善的眼神:“你真是出息了。” 萩原研二表示我一只小猫咪懂什么呢? 两个小姑娘没有看出黑猫觊觎她们零花钱的险恶用心,小发箍还傻乎乎地充当帮凶:“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英理阿姨明天到底会不会来么!去算一卦啦!” 发型格外支棱的小姑娘犹豫片刻,从小钱包里掏出一张千元纸币,被柚李拦住了:“小朋友半价哦。” 小孩子最关心的永远是父母,明天就是小学亲子运动会,名叫小兰的小女生头一次被选中在开幕式上跳啦啦操,希望父母能到现场观看,父亲已经确定会去,母亲那边却一直没有给明确的答复,只说“如果有空的话会去”,小兰为此忐忑不安了好几天。 柚李沉默片刻,把小发箍招过来说悄悄话:“小兰的父母是不是离婚了?” 小发箍摇头:“不是的,阿姨只是生叔叔的气,离开家了。” 柚李了然,那就是没离婚,但分居了。 萩原研二也听得心虚,跳下摊子绕着小姑娘卖萌逗她开心,小发箍是个活泼话多的姑娘,不等柚李追问就不断把小兰父母的事往外说,从两人四年前吵架分居,说到上次运动会两人一见面就闹别扭,合影都没留下一张。 真是作孽……柚李听得头疼,再年轻的父母也是成年人了,就算感情破裂,孩子也是两人共同的责任,非要当着孩子的面吵架——在老板客户面前都会装孙子,当着孩子面装一装就那么难么? 小发箍看着黑衣巫女姐姐眼中晦涩幽暗的情绪,声音慢慢低了下去,柚李回过神,再度露出微笑,撸猫似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小兰,来。” “姐姐能给你算,你也知道,你妈妈来不来,与你爸爸息息相关,所以我需要他们俩的各自一件随身物品,你身上有吗?” 自然是没有的,哪个小学生和小伙伴出门玩还带着父母的随身物品,两个小孩果然急了,明天就是运动会,今天时间也晚了,父母还住在不同的地方,回去取肯定是来不及的。 柚李露出为难的表情,把情绪渲染到位后:“那你记得他俩的私人电话号码吗?” 萩原研二惊了,他向来自负擅长揣摩心理,万万没想到果然如鬼塚老师所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椿这把搞人心态的操作简直浑然天成,恐怖如斯! 小姑娘果然没有任何怀疑,激动地写下了父母的电话,期待又忐忑地看柚李十指翻飞地做法。 送走欢欣鼓舞的两小只,柚李瞬间翻脸一把揪住黑猫后颈皮,piapiapia抽了猫屁股一顿:“再带小豆丁回来我拔光你屁股上的毛,听见没?” 萩原研二被打得吱哇乱叫,实际上根本不疼,他可是跟小阵平一起长大的,女孩子几个软绵绵的巴掌还想打服他?下次还敢! 舔着被打乱的毛,疑惑她要如何说服小兰妈妈去参加运动会。 柚李表示,高端的游说,只需要最简单粗暴的方式: “喂,小兰妈妈是吗?我是负责运动会的椿老师,明天您不来是吗?那我就把小兰从啦啦操团队里换下去了,其他孩子都是父母都到,集体合影缺一角不好看……投诉?我们学校只接受工作时间投诉,现在已经6点校务处下班了……什么权益不权益的我听不懂,反正您也不来,就别管那么宽了,好了我也要下班了,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 挂电话关机一气呵成。 萩原研二拜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