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血的誓言 一 ·梦境中的相会（1 / 1）
这座城市正在燃烧，恶魔的铁蹄践踏了它的安宁。 这座城市熬过了七十九年的钟摆战争，曾几何时，人们一度相信它能承载永久的和平。老城镇——它介于维安与独立共和国的交界处，是一座要塞化的军事重镇。这里的居民坚强而乐观，过去的几十年他们为了结束旷日持久的战争全身心地投入了联合政府的事业中，当那一天，广播里传来了停战的宣言时，这里成了鲜花与欢呼的海洋。 父亲带着自己，母亲抱着襁褓中的弟弟行走在街道上，气球在空中飞舞，树上挂着彩带，装点着五颜六色的灯泡。人们用狂欢来表达自己的喜悦，她还记得那天自己包里装满了糖果，一手牵着父亲一手抱着玩偶。母亲在对自己微笑，而自己，却已经忘却了母亲的容颜。 谁也不愿意，也不会想到，那样美好的日子只持续了两个星期，包括自己，他们还以为这将是永远。 温热的血流淌在冰冷的地面上，人群的尸体层层堆叠。安娜茫然地望着四周，枪炮与哭喊声在自己周围回荡，近在咫尺又似乎远在天边。她已经认出这里是自己出生的故乡，自己又回到了那一夜，噩梦在折磨了自己十四年后感觉也依旧如同发生在昨日，而这一次她似乎成了一个旁观者，一个幻影，周围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城市映照在火光中，天边有维安的直升机飞过，然后被掠夺兽缠上而坠毁。安娜现在知道所谓平民疏散根本就是个谎言，维安很快就要放弃这里，连同一百三十万居民一起葬身兽口。在一股冥冥中的指引下，她踩着血泊向前走去，穿过了一条又一条街道，迈过阻隔的尸骸。逃难的人群从她身侧穿过，她试图伸出手去却抓了个空，人群只是投影，或者，自己就是个投影。人们在自己的梦境中也不是主人，她徒劳地看着奔走的人群被后方的枪弹射杀却无能为力，男人女人，乃至小孩，那些残忍的野兽毫无顾忌。一个婴儿从母亲的怀中跌落哇哇大哭起来，安娜赶忙冲上前去却撞上了一个兽人。幻影无法被触碰，她从怀里拔出枪来却打不出一颗子-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兽人抬起了脚 “不...我不要再看见这一切了...让我出去，让我离开这！李斯特，多姆...谁来帮帮我...” 少女绝望地喊着，她蹲在血肉模糊的尸体前抱头痛哭，泪水布满了她的脸庞，心中的伤痛如同刀绞。而这一切纷乱不仅没有终止，并且就在她面前上演了一场血腥的屠杀——兽人咆哮着，它们践踏人类的尊严，拎起地上的尸体如同炫耀战利品似的砍下人们的脑袋挂在腰间，许多伤者惨叫着被活生生撕碎，而怪物们彼此发出狂笑，苦役们趴在尸体上大快朵颐，恶心的咀嚼声让安娜几乎就要吐出来了。她感觉一阵头晕目眩，而梦境似乎成真似的，这些兽人放下了手里的战利品转而向她走来，几十上百狰狞的兽人挥动着武器把她包围起来，一如她十几年来的噩梦。而安娜终于尖叫出声—— “滚开！” 她再一次举起多姆送给自己的手枪扣动了扳机，而这一次终于发出了枪响！ 不，不对，枪声来自自己身后，而且自己十分熟悉。一束光芒从后方照来，如同阳光驱散黑夜，镜像破碎，这地狱般的场面渐渐褪去。安娜眨了一下眼，却发现自己站在了无垠的星空中，点点星光在宇宙的天幕中闪耀。从自己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不急不慢，有如闲庭信步。 她回过头去，眼前出现了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他踩着皮靴，一手扶剑一手拿枪，垂额的短发下，那张熟悉的脸庞带着自信的高傲，一如自己和他的初见。“安娜...” 而安娜已经投身他的怀中，搂着他的脖子在他怀里痛哭起来。他微微一愣，双手轻轻地放在安娜的背上，把自己的肩膀作为少女的依靠。 “不用害怕。”李斯特轻声说道，或许是安娜更年长一些，怀中的少女比艾莎高得多了，但两人的表现却如此一致。 “我知道，相信你，只要相信你就可以了。”少女抬起头来擦掉满脸的泪痕，略带哽咽地说道，“这是梦吗，如果是，不要让我太早醒来，我不要再回忆起那些，我不要...” “这是梦，但又不是，我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说明。”李斯特苦笑着摇了摇头。 安娜失望地低下了头，担忧地说着：“那么你...” “不，我就是李斯特，不是你梦境里的幻影...或者说，是我进入了你的梦境。”尽管有些难以开口，但在稍微琢磨了一瞬间，李斯特简单的向安娜解释了一下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安娜的梦境中。 人在做梦时脑电波会出现间断性的强烈信号，这些信号能够被外部仪器接收到，但如何影响人的梦境是个难题。这是一项旧地球时代就有过设想的军事课题，关于如何通过信号脉冲影响人的梦境，用潜移默化的方式给人灌输知识与技巧，如此可以极大地加快学习的进度，并且极快的培养出工程师和战士。必须要知道兄弟会的生化科技可是甩gdi八条街，被黑手广泛运用的“脑波同调型潜意识投射器”便是这项技术的产物，影响人类的情绪，判断甚至干扰记忆区间，本体李德就对巴德一伙人采取过强硬的“有机下载”灌输知识，缺点就是副作用巨大会损害脑神经，还无法输送大量的知识。 而自己进入安娜的梦境是另一种在临床上没有发生过的状况，也许是自己之前对安娜做了太强的心理暗示，也记录了安娜的脑波频率。而自己给她的发信器她一直挂在耳边，通过这个信号中转站他与安娜意识发生了同步。 恩斯格知道这件事会疯的，他一直想完成这项技术打造一个“赛博空间”，而李斯特机缘巧合就暂时做到了。 “不，我不在乎这些！只要有你在我身边就可以了，只要有你，我什么都不会害怕。”安娜坚定地说道，丝毫不介意李斯特“偷窥”自己的内心世界。少女的心扉对他完全不设防，这弄得李斯特好一阵纠结：“安娜，这一切，其实是我的错，我...” 旋即他放弃了挑明的尝试，换了个话题：“好吧，安娜，信号可能维持不了太长时间，你们一切安好就行。布朗他们已经安全了，在你们走后发生了很多事情...你这么信任我，我很抱歉我对你隐瞒了这么久。” “没关系的，我知道你有你的原因。” 安娜摇摇头，她从李斯特的怀里出来，两人并列在一起望着这无限的宇宙，闪耀的星光下这对男女靠在一起，李斯特任由安娜拉着自己的手，尽管他还没有做出决定，但这份安宁是如此可贵，谁也不忍打破。 “时间不够也没有关系，哪怕是梦，我也已经很开心了。”女孩琥珀色的眼眸凝望着李斯特，轻声说道，“现在告诉我也可以的哦，哪怕我醒了就会忘记，所以，不许骗我。” “当然不会。”李斯特做出一个微笑，但意识中悄悄加了一句——不会骗你，但我不会说出全部，哪怕你醒后就会忘记。 既然是我欠你的，那么偿还也是理所当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