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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琮中急匆匆地赶到了西侧门,当值的门卫老刘正在甬道候着,见着琮中,连忙将他请进了门房里面,说道:“爷,这里有人说有十万火急顶要紧的事要见您呢!” 琮中抬眼一看,知道是安在报社的线人,便问道:“出什么事了。” 那人看了看周围,琮中便挥挥手,让门房里的人先出去,又问出了什么事。 那人从怀中掏出一份报纸来,悄声说道:“大爷,这是东郊印厂里的人送来的,您看!” 琮中接过报纸,头版头条赫然印着一行醒目标题——豪门千金子夜密探病郎世家公子深宵怒去捉奸。 这标题、照片和内容直看得琮中胆战心惊。 琮中急问道:“是哪家报社报的?” 那人指着报纸,说道:“大爷,您看,拾色报,这是黑老帅的地盘,恐怕是还有呢!” 琮中将报纸一收,说道:“有劳了,你先回去,回头去找管事的领钱去吧,告诉他我说的,多领半年的钱,还有,这事切不可声张!” “是,小的知道了,多谢大爷。” 看到报纸的琮中丝毫不敢耽误,直接去了唐老太爷所居的芦清院。 纵是琮中心急如焚,唐云昌仍是不慌不忙地换好了衣服,来到书房里,坐下来,戴上眼镜,一字不漏地看完了报纸,看完了也没有别的话,只问道:“福儿呢?” 琮中搔了搔头发,忐忑地回道:“应该是在房里休息吧。”听到这般不确定的回复,唐云昌瞄了一眼琮中,直瞄得琮中头皮发麻。 唐云昌按了铃,将胡总管叫了过来。 “府里各院的人都在吧,晚上有谁出去了?”唐云昌问道。 “回太爷,各院的主子们都在,各处的主管小子,除了几个采买没回来,其余的都在府里待着呢。另外,就是……”胡总管顿了一顿,又回道:“跟着大小姐的威明,出门替小姐办事,至今没回来。刚大小姐那边传了话,说是有事耽搁了,等天亮了再说。” 唐云昌又问道:“大小姐没出门么?” 胡总管想了想,小心地回道:“回太爷,晚上九点咱们准时上门栓锁门查房,大小姐没出去,就待在府里呢,这会想必是睡下了。” 唐云昌面色有些不悦,摘下眼镜来,重重地扔在了桌上,砸出“砰”的一声。面前的两人膝下一软,差点就要跪了下去。 唐云昌又道:“去安排车子。” “是。”胡总管甚少见老太爷这般动怒,连忙退了出去。 唐云昌也不理会琮中,拿起电话,拨了号码,等了一会,方说道:“北京城所有的报社、印厂,麻烦老兄派人帮我围住了,明天要发的所有报纸,都要给老头子留一份过过目。” 电话那头的人自然知道,官位坐得稳不稳,除了靠军队,还要指望这些大财阀的鼎力支持,毕竟买外国的武器需要大把大把的外国票子;巴结国内的议员需要白花花的银子。再说了,不管怎样,他也得要唐念庸在国会的投票。因此虽然不明所以,可也不敢怠慢,调兵遣将之神速,同护位战争的架势着实有的一比。 等到确认了所有的印厂都已经被控制住了,唐云昌才清了清嗓子,说道:“去,把你妹妹喊过来。” 毕竟年纪小,思虑单纯,适才忧心忡忡的恺福,此刻已经安然地进入了梦乡。猛然被惊醒,起床气又犯了,心情大为不爽。侧了身子,手盖在眼睛上,挡着亮光,气道:“深更半夜的做什么!” “小姐,快些醒醒,出事了。”阿珍压着嗓子哭着道。 “有人死了吗?”恺福骂道。 “小姐快醒醒啊,老太爷找人来喊你过去呢!肯定是出事了!”阿珍急急地晃着她道。 恺福这才想起睡前所虑的心事,便猛地坐起身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一准是出了什么事了,老太爷让大少爷喊您去书房呢,快些去吧!”阿珍仍然带着些哭腔。 恺福一听这话,倒也不急了,心想:“爷爷知道了也好,反正也不是什么坏事。” 恺福睡眼朦胧地收整好衣服,披了斗篷,连连打着哈欠走到琮中身边。琮中见状,气不打一处来,咬牙骂道:“小祖宗,你干的好事!还不快醒醒,一会有你好受的!” 恺福擦了擦哈欠激出来的眼泪,问道:“到底是什么事啊!” 琮中叹道:“自己做的好事倒来问我呢!”说罢,便转身向前走了。恺福一路小跑跟在琮中身后,进了老太爷的书房。 “爷爷。”恺福心虚讨好地喊道。 “看看这个。”唐云昌将报纸递给恺福。 恺福展开报纸,看标题莫名其妙,看照片,有一丝眼熟,认了一会方才认出来是允宁同威明的照片。心下一慌,继续看文字,方才知道这新闻故事里的豪门大小姐指的正是自己,世家公子未婚夫指的却是允宁。 恺福心中“咯噔”一跳,仔细看着照片,默默在心里猜测着幕后黑手。 “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半夜的,你的人去医院做什么去了?”唐云昌问道。 恺福见这阵势不妙,心中还是有些忌惮的,便老老实实地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事无巨细地告诉了自家老太爷。 唐云昌听完之后,半天没说话,靠在椅子上,思量了半天,拿起电话来,拨了号码,等了好大一会,这才对着话筒说道:“你来,来书房。” 看到唐念庸推门而入的时候,恺福吓得一激灵,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放在家里也是这样,她不怕爷爷,却很怕自己的亲爹。才刚因为没有挨骂以为自己侥幸躲过一劫的恺福瞬间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微低着头,眼睛盯着地面,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不苟言笑的父上大人突然问起自己。 “父亲。”唐念庸喊道。 “嗯。知道许叔彤是谁吗?”唐老太爷问道。 唐念庸迟疑地点了点头,回道:“似是听过。” 老太爷站起身来,走到唐念庸身边,说道:“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没死。你去找几个人,写几篇文章,讲一下这事。” 唐念庸不知所以,有些茫然地应着。 “要找有分量的,说得住话的。”老太爷看他一脸迷惑的样子,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不悦地提醒道。 “是,父亲。”唐念庸回过神来,连忙应道。 “尽快办,去吧。”老太爷挥挥手,不耐烦地打发道。 唐念庸看了看自己的一双儿女,便请了安告辞了。 “人在哪?”待唐念庸出去后,唐云昌又问道。 “谁?”恺福问道。 “还有谁。”唐老太爷似是有些疲累了。 “我把他藏起来了。”恺福答道。 “藏在了医院?” 恺福摇摇头,说道:“不是。” 门外有人敲门,唐老太爷说了声:“进来。” 胡总管进门来,回道:“太爷,都准备好了。” 老太爷点点头,冲着恺福挥了挥手指,说道:“走吧。” “去哪儿?”恺福急忙问道。 “去医院,先去探望铃木教授,再把你的人接回来。” “哦。”恺福咬了咬嘴唇,并不敢多言,乖乖地同琮中跟在后面。 夜色浓稠,秋霜凄冷,秋虫声声嘶鸣,一钩惨月哂哂笑着。饶是从头到脚一身皮毛,恺福也禁不住一个劲打着寒颤。 “报国志难酬,碧血谁收,箧中遗稿自千秋。”1唐云昌停下了脚步,抬头望着月,忍不住唏嘘感慨。 恺福听不懂这词的意思,用手拽着路边月季花的叶子,低着头想着心事。 “走吧。”老太爷又道。 恺福同老太爷坐一辆车,琮中带了人另坐了辆车跟着。 老太爷上车后,只靠在座背上闭目养神。恺福心里有些不定,不住地盯着看老太爷的脸色。终于忍不住说道:“爷爷,您骂孙女吧。” 老太爷睁开眼,侧了侧头,笑道:“骂你什么?” “骂我……骂我……”恺福自己嘟囔了半天,只说道:“我也不知道您要骂我什么……” 老太爷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恺福,说道:“铃木一男是个厉害角色,日本人一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打算,才费了这样大的心思,想要拿捏住他。” 恺福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听着老太爷继续讲下去:“那个许叔彤,就更加是后生之秀了。想当年,你爷爷也是留学归国,踌躇满志,想要大干一场。只是……沉疴难愈,力不从心哪。所以才建了这么多新式的书院、书馆,又设了这么多奖学金,就是要让咱们国家的有志青年能接受新知识,学成之后报效国家。人才的革故鼎新,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完成的。如今这些年轻人,很是了不起啊!尤其是这个许叔彤,时不时地就在报上写出篇文章来骂你的这些爷爷们……你和你二哥要是能有他一半的学问和见解,爷爷便也是知足了。” 恺福想着许叔彤写的那些诗,有些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那爷爷,他那样骂您,您,还会救他吗?” 唐老太爷听到这话,忽然爽朗的大笑起来,问道:“怎么,在你心中,爷爷还比不过一个年轻人?啊?” 恺福也笑着说道:“我知道爷爷您最是大人有大量的了,不像我们年轻人,心眼小,爱记仇!” 明知孙女儿是拍马屁,唐老太爷还是很受用,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继续说道:“在这个世上,救国也好,救人也好,笔同枪,一样重要。枪是血肉之搏,拼得是地盘,笔是灵魂之击,拼得是心神!人的思想不开化,就算拼了再多的地盘,也斗不过西洋人!行军打仗,元帅身边也要有几位谋士坐镇哪,治国也是如此,一篇好文,振聋发聩,引人警醒,令人向上,国家社会才有希望。这也是爷爷为什么要让你们都读大学的原因。” 恺福点点头,又听老太爷继续说道:“要成为什么样的人,是自己选择的。有的人为了理想宁死不屈,困境中也不失本性,从不会屈服。在富贵中,也不能忘记志向。若是一味地只想着穿金戴银家长里短做小家子气的儿女,那不是咱们唐家的大小姐。你同这些有志向的新青年多接触接触不是坏事。但,也要注意距离和分寸,不要被人拿住什么话柄!” “知道了,爷爷。” 唐老太爷又笑道:“小福啊,这件事你做得不错,有胆有识,不愧是我的孙女!” 恺福听到夸赞,原本担惊受怕的心情彻底烟消云散,咧开嘴笑着说道:“多谢爷爷。可是,爷爷,您打算怎么帮他呢?” 注: 1出自《浪淘沙·悼晚翠》,清末沈鹊应作,其夫为林旭(字暾谷,号晚翠,戊戌六君子之一),戊戌变法失败后就义,沈鹊应作此词悼亡夫,后服毒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