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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青 翌日,江于青和陆云停回陆府时,已经过巳时了,日头升得高。 二人入了府门,相携着往里走去,江于青挨着陆云停,小声道:“今天该早些回来的,都这个时辰了。” 昨夜江于青和陆云停胡闹了大半宿才睡,饶是江于青向来醒得早,早上迷迷糊糊睁过一次眼,闭着眼睛就要爬起来时被陆云停搂住了腰,他贴着江于青赤裸的后背,说:“再睡会儿。” 江于青困倦不已,陆云停这么一说,他就又睡了过去。等到江于青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心中顿时叫不好,偏偏陆云停睡不醒,江于青来叫他,他眼都没睁,哑着嗓子说:“江于青,让我再睡会儿,一路都没好睡……” 江于青就心软了。 待陆云停清醒过来,又慢吞吞地洗漱折腾,再用过早饭,二人出庄子时,马车已经不知在庄外等多久了。 陆云停不以为意,瞧着江于青不自在的神情,笑了,压低声音道:“你难为情什么?怎么像个要敬茶的新嫁娘,担心贪睡受婆母责难?” 陆云停道:“你放心,我娘不是那般不近人情的人。” 江于青睁大了眼睛,撞了撞陆云停,咕哝道:“少爷,你胡说什么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陆云停被撞得晃了晃,也拿肩来推他,道:“那你慌什么,不就是多睡了两个时辰,咱们现在不是正好回来吃饭?” 江于青道:“夫人一定是打昨天就等着我们了,我们回来得这么迟,她一定等得心焦。” 陆云停哼笑了声,说:“你倒贴心。” “怎么不见你对我如此贴心?” 江于青嘀咕道:“还要如何贴心——”他瞧了陆云停一眼,说,“昨儿晚上您那么胡闹,我可都由着你,我现在还疼着呢。” 陆云停道:“怎么是都由着我,你不喜欢?” 江于青想说不喜欢,可脑海中掠过昨夜种种情景,耳朵微红。那书中的纪书生孟浪,书童又贪欢,二人一通胡来,花样之多简直让江于青瞠目结舌,却也生出几分别样的欢愉,昏了头一般缠着陆云停。临到二人都累了,还汗涔涔地抱在一起吮着舌头,眷恋不已。 贪欢的后果便是江于青身上不知多了多少痕迹,腿发疼,屁股也疼。 过了须臾,陆云停低声问他,“真疼?一会儿回屋我给你抹药。” 江于青窘迫地挺直了腰板,小声道:“不……不用,今儿晚上可不能再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陆云停笑了声,拿话逗他,“那你别撩拨我。” 江于青叫冤,嘟嘟囔囔道:“我几时撩拨了,少爷心不正还怪我。” 陆云停心道他正当年纪,抱着自己喜欢的人还能忍着没将他干透就已经是极克制了,真当他是柳下惠不成?再说,要是真没点儿坏念头,他就得去看大夫了。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声音压得低,不时搡对方一下,玩闹一般。陆夫人闻声出来时,就见陆云停在江于青耳边说什么,江于青脑袋摇得像拨浪鼓,道:“不看,打死也不看了!” 有辱斯文,实在有辱斯文! “少爷也不许再看了!” 陆夫人莞尔一笑,出声问道:“什么不看了?” 于青 陆夫人一句“什么不看了”吓得江于青蹭地站直了,面红耳赤,结结巴巴地叫了声,“……夫,夫人。” 陆云停也瞧见了他母亲,不自在地咳嗽了声,“母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说:“没什么,逗于青玩儿。” 陆夫人看着陆云停如常的神情,又看向江于青通红的脸颊,心里有几分诧异,可这两个孩子也算一起长大,时常打闹,便也没有多想,嗔道:“你又欺负人。” 陆云停伸长手臂勾过江于青的肩膀,偏头问他,“我何时欺负你了?” 他这话问得意味深长,江于青本就心虚,他一碰,浑身都绷紧了,干巴巴道:“夫人,少爷没有……没有欺负我。” 江于青听话,又向来纵着陆云停,陆夫人说:“你别替云停说话,你越护着他,他越得寸进尺。” 陆云停啧了声,拨了拨江于青的耳朵,玩笑道:“娘这话说的,于青不护着我,护着谁?” 江于青耳朵被他弄得发痒,想拨开陆云停的手腕,陆云停不愿意,二人你碰我,我戳你地来了几个回合,陆夫人摇摇头,笑道:“好了,别闹了。” “你爹还在书房等着你们,”陆夫人说,“快过去吧。” 陆云停应了声,江于青对陆夫人抬袖行了一礼,才跟着陆云停往书房而去。陆夫人若有所思地看着二人的背影,不知从何时起,陆云停和江于青就这样亲近了。年岁越长,二人感情愈好,陆云停性子冷淡,他自小到大,陆夫人还未见过自己这个儿子对谁这样好过。 过了年,陆云停正当弱冠。他年幼时,有术士断言陆云停活不过双十年纪,也的确如此,陆云停自幼体弱多病,几度生死边缘徘徊,俨然那琉璃做的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陆夫人和陆老爷都小心翼翼地照顾着陆云停,事事顺他的意,惟恐陆云停有个万一。 直到他十六岁那一年落水,陆夫人万般无奈之下,将江于青带回陆府为陆云停冲喜。自那时起,一切就奇迹般地慢慢好了起来,不但陆云停身体愈见康健,就连因久病在床,偏执阴郁的性子都好了不少。 这对整个陆家都是好事。 术士曾说,只要陆云停能迈过这一关,便能否极泰来,再无病痛之忧。 陆夫人想,陆云停定能活过弱冠,否极泰来。 陆老爷和陆云停、江于青在书房内待了半个时辰,陆夫人便遣人去叫父子几人出来用膳。 一家人坐在一块和和乐乐地吃了顿午饭,陆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气氛很是融洽。细细一算,江于青已经来到陆家三年了,三年——不长不短,江于青却已经彻底将自己当成了半个陆家人。 用过饭,江于青和陆云停一回到院子,下人就送来了一封帖子,道是楚家公子上午送来的。 江于青方想起昨日和楚言、陈玉笙的约定,一下子坐起,将那封拜帖拿了过来,陆云停听见楚家二字就将目光自账簿中收了回来,道:“昨儿你们不是还在一起蹴鞠吗?有什么要紧的,不过一天还要巴巴送家里来?” 江于青全没觉察他话中的醋味儿,也没瞒,道:“昨天阿言和玉哥约我们去茶社赏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陆云停神色微动,道:“哪家茶社?” 江于青想了想,说:“城东朱雀街那家,阿言说那茶社中有几幅画不错,当中还有一副黎和尚的真迹,”说到这个,他兴头就来了,拿着洒金的帖子跪坐起身,眼睛晶亮,道:“少爷,那可是黎和尚的画呢。” 陆云停自然知道黎和尚是谁。 黎和尚是前朝的僧人,据记载,此人曾是前朝名门之后,书画双绝,后来弃了官途遁入空门,一生青灯古佛,有数卷书画传世,每逢他的画面世,无不引人竞相追捧。 陆云停哼笑了声,道:“黎和尚的画……” 江于青道:“少爷,你去吗?” 陆云停:“你想我去?” 江于青眨了眨眼睛,说:“少爷不想看黎和尚的画吗?” 陆云停心道天王老子的画他也不感兴趣,他又瞧了敲江于青巴巴望着他的那双眼睛,没忍住摸了摸他的脸颊,道:“我不去。” 江于青愣了下,陆云停说:“我还有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于青心里掠过一丝失落,陆云停极少拒绝他,更不要说陆云停才将回来,竟会因为别的事撇下他——可陆云停有要事在身本也属寻常,他身体大好,又无意科举,陆老爷也慢慢将陆家的生意交给陆云停。 江于青说不清自己心里怎么就突然不开心了,他却做不出不讲道理地要陆云停陪他一道的事,便只得应了声。 他在陆云停面前向来不会掩饰自己的心思,陆云停看着他耷拉着脸,像拖着尾巴的失落小狗,心中充溢着喜爱,低下头去亲他的鼻尖,说:“想我陪你去?” 江于青看着陆云停,摇了摇头,道:“少爷有事便先去忙吧。” 陆云停先笑了,用力掐了掐他的腮帮子,没忍住咬了一口脸颊肉,道:“言不由衷。” 陆云停说他言不由衷,却还是没有和江于青一道去茶社。 茶社在城东朱雀街,地段好,两层高,将下马车已经闻着了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茶香。楚言定的申时一刻,江于青申时便到了,来得还有陈玉笙,阮家五郎阮浔。 几人在茶社门口寒暄了一阵,才笑盈盈地走入了茶社。这家茶社叫“望春楼”,掌柜一见几人非富即贵,当即迎了上来。虽是申时,茶社中茶客不少,墙上悬挂着几幅字画,竟无一不是精品,很有几分风雅。 楚言早就定过雅间,掌柜亲自将他们引去了雅间,着茶博士和侍女精心伺候。 江于青因着早年生活,对于品茶并不讲究,可在陆云停身边三年,耳濡目染之下,对茶道也略知一二,陈玉笙和阮浔说起茶中种种,也能搭上几句。江于青对这样的场面并不陌生,他自考上秀才之后,跟着张夫子、陆云停出入过诗会雅集,也在诗会上冒过尖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多时,楚言便来了,他道:“诸位哥哥恕罪,来迟了。” 陈玉笙笑道:“你来得正好,”他指了指茶博士将将斟上的茶,说,“品品,今年的新茶。” 楚言撩袍子坐定,拿手挥着嗅了嗅,笑道:“明前龙井。” 陈玉笙哈哈大笑,“怎么样,我就说他不用尝就能知道。” 楚言年纪小,不过十三四岁,言行举止间已有几分矜贵姿态,道:“我家庄子里前些日子正好将今年炒制好的新茶送了过来。” 茶社里有侍女隔着竹帘闲拨琵琶,几人相对而坐,闲适散漫地谈着近些时日的朝中新政,江洲城中的趣事。他们今日除了饮茶,更是为赏画而来,坐了一会儿,就一起前去寻那黎和尚的真迹了。 江于青喜爱张鹤的诗,对黎和尚的画只是有所耳闻,从未见过,机会难得,自是兴致勃勃。 “以绢作底,倒是前朝风格,”阮浔不懂画,问陈玉笙,“玉哥,这真是黎和尚的画?” 陈玉笙出自临舟陈氏,高门大族,家学渊源,闻言道:“我幼时曾随祖父在京师韩王寿宴上见过一副黎和尚的画,黎和尚以画花鸟闻名,这副画的却是湘妃竹,倒是少见。” 楚言道:“黎和尚俗名黎真,他出家前,是定王世子,定王王妃就出自楚州连阳白氏。连阳盛产湘妃竹,黎真少时曾在外祖家中住过数年,他画湘妃竹,倒也不奇怪。”正说着,他见江于青盯着那卷画看,问道,“于青,怎么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于青若有所思:“你们看,这是不是鹅溪绢?” “前朝肃宗肃宗擅画,犹爱鹅溪绢,在肃宗时鹅溪绢更是作为贡品,寻常百姓用不得。肃宗年间,能得肃宗赏赐,又有这般鬼斧神工画技的,只有定王世子黎真了。” 江于青道:“先生曾说黎和尚之画,不拘成法,逸气横生。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阮浔恍然,道:“这还真是黎和尚真迹?” 楚言道:“是,我昨夜在家中在一卷古籍上寻着了关于这副湘妃竹的记载,此画是黎和尚出家前画的最后一幅画,送予定王妃聊以慰藉思乡之苦。” “真是可惜了,”阮浔叹道,“你说他好端端的为什么出家?这万丈红尘里,难道不值得他留恋的?” 阮浔嘀嘀咕咕道:“你们说他是不是教哪家姑娘伤了心,干脆就遁入空门了?” 陈玉笙横他一眼,说:“你当谁都如你一般?” 楚言和江于青都笑了起来,楚言开口道:“五哥说的,其实也不是没有道理,听闻西南王世子在京师为质时和黎真交情颇深,后来西南王世子返回西南,每两年,西南王就造反了,平定叛乱的正是定王。” “黎真作为世子,是定王的先锋官,”楚言说,“听说西南王之乱的第二年,黎真就离开了京师,等他在出现在人前时,已经剃度为僧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阮浔倒抽了口气,道:“这是野史吧?” 楚言笑了声,道:“你管他正史野史,都已经过去了。” 阮浔摇头道:“若真是确有其事,那也忒可惜了,不过一个叛臣之子,怎么就值得为了他,什么都抛下了。” 陈玉笙道:“世间情之一字,实难用值不值得几字来定论。” 阮浔一听这话顿时哎呦哎呦起哄起来,挨着江于青,笑道:“瞧瞧,这定了亲的人就是不一样,你可离我们远一些,我们可不想做情圣。” 陈玉笙哼笑道:“你懂什么,等过两年你尝过其中滋味你就明白了。” 阮浔道:“我可不想尝,我如今自在快活得很,成什么亲?是不是,于青阿言?” 江于青和楚言噗嗤一声都笑了。 陈玉笙道:“哼,你不想尝,我听说你娘可真想为你挑门好亲事。” 阮浔瞪大了眼睛,道:“谁说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陈玉笙笑笑不说话,阮浔道:“不成,我得拦住我娘。” “你拦得住吗?”陈玉笙笑盈盈道,“难不成你真想和你那小伶人厮混一辈子?” 阮浔神情一僵,嘟哝道:“好端端的,提虞倌儿作甚?我成不成亲,与他无关。” “你看你爹你娘信不信你这话,”陈玉笙说,“你如今还小,想玩儿不耽误正事,阮家自然容得你胡闹。可你别忘了,你是阮家五郎,将来娶进门的,只能是名门贵女。” 这话一说下来,气氛顿时有些凝滞,楚言一脸习以为常,江于青想打个圆场,就见掌柜的来了,楚言突然开口道:“掌柜的,不知贵楼这画可否割爱?” 掌柜愣了下,为难道:“楚公子见谅,此画是楼中镇楼之宝……” 楚言说:“只要贵楼愿意割爱,一切好商量。” 正僵持着,门外有人笑道:“他做不了主,楚九,倒是可以和我谈谈。” 几人循声看去,就见二人拾阶而来,不是赵子逸和陆云停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