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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第49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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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容并不想说话,只淡淡的嗯了一声。一时,请的大夫到了,丫鬟催的急,还以为出来什么事,来了才知是孕吐而已,见君侯也坐在一旁,斟酌了一番,尽量说得通俗易懂些:“这胎儿在腹中,挤压到肠胃,有些恶心呕吐,是正常的,夫人倒不算严重,并不用吃药。” 陆慎问:“当真不必吃药?” 那大夫擦了擦汗:“严重些的方才开药,倘夫人吃一吃,也是……也是无妨的。” 林容见那大夫叫陆慎问出冷汗来,挥手命丫鬟送他出去:“天底下的妇人生孩子,都是这样的。” 陆慎一时无言,伸手去抚那小腹,才三个月,还十分平坦,仿佛同原先没什么区别,低声道:“这个孩子来得很是时候,我接到消息的时候,心里很欢喜……” 话未说完,便被林容冷冷地截断:“倒不是他自己挑的时候,是你苦心经营得好罢了。” 陆慎住了口,默默瞧着林容,好半晌没有言语。他回来前,就告诉自己要忍耐,她是女子又有身孕,自然该让着些的。可这小女子总有本事三言两语,便叫自己为之气结,又哑口无言,并不能辩驳。 话赶话说到这里,陆慎想说的话,自然是没氛围说出来,两人各自默默吃了杯茶,外头有丫鬟来回话:“君侯、夫人,老太太派了人说,请你们过去赴宴。” 陆慎只默默坐着不动,只当没听见的,慢悠悠品茶。 那丫鬟并老太太派过来的人,一时都候在门口,不多时,叫午后的日头斜照,已是出了一身的汗,又隔着帘子回了一遍:“君侯、夫人,老太太请过去赴宴。” 林容终究是个软心肠,不忍看这些下人被刁难,站起来,往衣柜里另取了套天青纻丝的直身,递给陆慎:“你快去吧,别叫人等着了。” 开了句头,接下来的几句话便没那么难说,顺畅多了:“你打发人回来说,回来过端午的。昨儿家宴,老太太还等了你半晌,夜半才散呢。我闻不得那席上的酒气,已经同老太太禀过了,就不去了。” 这样的家常话,叫陆慎有了台阶下,一时站起来,摩挲林容的手腕:“你要是心里有气,尽可以打我几下,别气到自己身子。” 林容撇他一眼,拔下头上的点翠垂珠凤钗:“打我是打不动的,不如用这钗,扎几下倒也能出我的气,不知你意下如何?” 陆慎闻言,并不生气,反倒闷闷笑了两声,果伸出手掌来:“往这里扎,容易些。” 他伸出的那手上,还有上次叫簪子扎出来的伤疤,林容恨恨地踢他一脚,骂道:“可恶!”扔了衣裳在他脸上,便转身往里间而去。 陆慎抱了衣裳,换过来,这才出来,见廊下已候着一群人,训斥道:“主子心善,叫你们出去逛逛园子,不是叫你们连差事也不当的。” 众人忙跪下请罪:“奴婢等知罪,请君侯宽恕!” 陆慎刚要开口发落,便听得里面林容唤人:“翠禽、凤箫还不赶紧进来,在外头愣着做什么?” 知她不满自己发作人,陆慎只得止住,挥手:“进去伺候夫人吧。” 到了老太太的荣景堂,雍州历来有重端午的习俗,连父辈的叔伯堂兄也具都请来,一连在敞轩里摆了七八桌,果都等着他开席。 因着人多,男女分开来。女眷那里还好些,老太太自来和气,又不矜身份。外头因有陆慎在,他威信日重,又最不喜家里这些豪族子弟宴席间失态,一时具是不敢放肆,颇为拘谨。独独四爷还好些,敬了陆慎好几杯酒:“夫人有了身孕,雍州有了世子,主公大喜也,怎能不饮酒一杯?” 开始时,说的不过是家事,渐渐的便谈及军务来,一直到月上中天这才散宴。弄得老太太同陆慎抱怨:“这是你的属衙,还是家宴?还说什么喝不得酒的话。” 陆慎回了弇山院,这回院里还上着灯,他自顾自进了净房,洗了好一会儿,这才换了衣裳出来,手里拿着一块巾子,坐在一旁擦头发。 林容本躺在床上看书,不知他拿了块什么布,坐在拔步床对面,一时只觉得他擦头发的声音,很是烦人,翻了页书,道:“出去叫丫鬟帮你擦吧!” 陆慎淡淡道:“怎么好使唤你的人?再说了,你不是一向不习惯,这些丫头进内室侍候的么?” 林容白了他一眼,终是放了书,冷冷道:“坐过来。” 陆慎开口:“你有了身子,怎么好劳动你……”一句话未说完,见她手上重新拿起了书,只得住口,坐在床边,递了帕子过去。 林容一瞧,果是那帕子的问题,另取了一块棉布巾子,替他细细擦着,忽撇头,望见他肩头似有伤疤。心里记着那个箭镞而死的梦,忙掀开领口,见是一道细细弯弯的刀疤,而非箭伤,心里疑惑:“怎么弄的?” 陆慎回:“几个不长眼的小毛贼而已。” 这话就更叫人疑惑了,他是出去巡视军务,身边时时都带着人,林容问:“寻常的小毛贼能近你的身?” 那一双玉手按在伤疤上,凉凉的,陆慎握住林容的指尖,答非所问:“伤口瞧着吓人,其实不怎么疼。” 林容蹙眉望过去,见他正幽幽望着自己,半嗔半怒:“谁问你疼不疼啦?你这个人,自说自话的毛病真是越来越严重了。” 饶是做戏,也似乎受不住他那灼灼的目光,抽回手来,扔了帕子给他:“你自己擦吧,我手酸了!” 陆慎知道见好就收,过犹不及的道理,倒是不再说什么,到外间擦干了头发,这才上床安寝。他环腰松松抱着,伸手去抚女子的小腹:“从前家里的长辈对我说子嗣的事,我总觉得不耐烦。好男儿志在天下,平定四方,乃为安黎民社稷。如今,有了这个孩子,我倒是觉得仿佛心定了一般。” 他说着捉了林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忽听得扑通扑通的心跳,低头抵在她眉间,低声道:“别生气了!” 林容不答,只道:“你明日有空么?” 陆慎听出些希望来,回:“你有吩咐,我自然有空。” 林容道:“小甜水巷有个酒楼,他们家有一道酱肉做得极好,每日只卖半日就卖空了。我去吃过两次,名不虚传。可惜,诊出来有孕,老太太便说外头的吃食不干净,既不许请进来做,也不许人去买。她老人家是好意,我也不好阳奉阴违。” 陆慎嗯了一声,道:“我明日派人请了那酒楼的大师傅进府,单做给你吃。请大夫在一旁看着,应当是没什么的。” 跟个木头一样,听话听音都不懂,林容伸手去拧他:“请了人家进来做什么,倒误了人家一天的营生。” 陆慎这才道:“明日我陪你去,正好端午节气还没过,外头也热闹,我带你去逛逛。” 林容这才满意,见陆慎脸上已带了笑,小声解释道:“不是我嘴馋,是那酱肉的确好吃。上回老太太不知道是外头的东西,还以为是厨房新做的,直夸好吃,还要赏银子呢。只可惜,叫四嫂说破,老太太便立马改了口,说也就那么回事。” 林容说起这些事,语调轻快,连陆慎也跟着轻笑起来,问:“还有呢?” 林容顿了顿,道:“还有……还有就是别叫人监视我,把我当犯人一样看管,成不成?” 陆慎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听得林容讥笑:“你以为我是眼睛瞎了,还是耳朵聋了,瞧不出来你留了人监视我。” 陆慎辩解:“那是为了你的周全。”似乎明白这个理由并不能说服林容,顿了顿,改口找补道:“好,把人都撤掉。只是你也要人护卫的,出去身边不能不跟人。” 林容这才满意地嗯了一声:“再说吧,那我得自己挑人,凭什么用你的人?他们就只听你的话,唯你的命是从。一点都不带搭理我的。” 陆慎自觉此时氛围正好,又抵在林容耳边,问了一句:“别生气了,成不成?” 良久,林容才缓缓点头,轻轻应了:“好!看在这孩子的份儿上!”话提得多了,仿佛那真是个孩子,真是个人一般,免不得生出一丝愧疚来。又忽地提醒自己,只是一团细胞而已,不用愧疚的。 第79章 这一宿甚是好眠,一夜无梦。 第二日,陆慎睁眼时已是天光大亮他偏过身子抚帐便瞧见林容正坐在铜镜前梳妆,一袭湖碧色衫子,越发衬得纤腰薄背,脖颈细长白嫩绿云如鬓略一动,那鬓上的挂珠凤钗便微微摇晃,娉婷袅袅起来。 林容听见响动偏过头去见陆慎枕着手躺在床上,并没有起身的意思,道:“快起来吧!” 一面朝床榻走去:“你今日倒是奇怪,寻常我早上醒时,哪里见得到你的人?昨儿晚上答应我的事可别忘了,赶紧起来是正经。” 想了想又道:“喔,还有一桩事,忘了告诉你,小十六我已经吩咐人将她送到江州六姐姐那里去了。她年纪虽小到底是叫送来做你的侍妾的,名声并不好听在雍州待着,将来说亲,也不知该怎么办好。索性,还是送回江州去,过几年,这事便淡忘了才好。” 陆慎见她坐在床边,翠袖轻挽,一双嫩笋般的玉手正慢慢揉搓,似涂抹什么滋润的膏子,一股幽秘的馨香浮了过来,女子朱唇轻启,一张一合,却半句话都没有进他的耳朵。 那皓腕上笼着一串珊瑚珠子,略拂了拂袖子,便见一片雪白的胳膊,陆慎一时心猿意马起来,轻轻摩挲着那女子手腕内侧。 林容说了半晌,不见他说话,又见他这幅样子,哪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呢,立时甩开来:“想都别想。” 又立刻站起来:“大夫说了,前三月胎像不稳当,要忌房事。你回来前,老太太还派了几位老嬷嬷来,明里暗里地说这事。你不害臊,我还要做人。” 陆慎一像是不要脸的,听了这话,倒倒打一耙起来:“我不过瞧你手腕上的珊瑚珠子品相不错,你倒想到哪里去了?” 林容哼一声,不理他,转身往外间去,刚走到屏风处,便见床帷叫放下,隐隐传出些喘息难耐之声,良久,听得陆慎披衣起身,叫人送水进去洗漱。 林容在廊下逗鸟雀,一时翠禽悄声过来:“县主,当真要这么办吗?那药,民间一向称之虎狼药,倘不凑巧,出来意外,可怎么好?” 林容不知怎的,心里坠坠的,倒还要分神儿来宽慰这丫头:“你放心,方子是我写的,并不是外头的那些虎狼药。我写的这方子,要间隔一个时辰,连服三次,才有用的。到时候,你守着我就是了。” 翠禽忽抬头,问:“县主,君侯知道了会怎么办?他……他那样盼着……” 林容怔怔,好半晌没说话,末了咬牙道:“他盼着的事情多了,样样都叫他如愿,世上岂有这样便宜的事?” 翠禽还要再劝,忽见廊下凤箫捧着一大从玫瑰花小跑过来,额前刘海已沾了些雨水:“冷不防下起雨来,真倒霉。县主,您刚才说什么便宜?” 凤箫性子跳脱,这些事,林容、翠禽一向都是瞒着她的,见此一时都住了口。 林容接那花,还沾着露水,笑:“采这么一篮子,不怕管事嬷嬷说你?” 凤箫撇撇嘴:“各个院子都要份例的,我采这一点,她说不着我。再说了,县主如今怀了小世子,她们巴结都来不及呢。我一去花房,殷勤着呢,待会儿还要送好些珍品过来呢。” 林容笑着点她的额头:“看你得意的!” 凤箫摇头:“奴婢是高兴,不是得意。”一面又提着篮子往后面去:“奴婢先把这些花瓣洗了,再来侍候县主。” 等她走远了,林容吩咐翠禽:“按我说的办。” 翠禽便不再劝,低低道了句是。她实是一位忠仆,又深感林容平日里和气宽仁,无论觉得有多不对劲,只要林容吩咐了差事,便一定会不折不扣地去办。 等陆慎沐浴完,收拾好,外头蒙蒙细雨已经停了,叫日头一照,显出些斑斓来。一时又有人来回:“君侯,已备好马车。” 他刚起来,又没叫人进去吩咐,什么时候叫人准备的马车?陆慎牵了她的手:“走吧!” 林容叫他牵着走了两步,似想起什么,回过头嘱咐:“翠禽,另带一双软鞋,一套衣衫。” 陆慎有些不悦:“叫丫鬟跟着去做什么?” 林容哼一声:“你自己答应我的,带我出去逛逛的。才刚下了雨,地上还湿的呢,略走走,又是泥又是水的,鞋要不要换,裙子要不要换?” 陆慎叫她当着下人的面数落一番,不以为忤,反带着点笑:“叫她们另外坐一辆马车。”别在跟前碍事就好! 一时上了马车,从角门出,也并不带什么人,只仿佛寻常富户家的公子夫人一般。一路行来,见街上熙熙攘攘,叫卖声、吆喝声不绝于耳,街上商铺鳞次栉比,一副热闹繁华的模样,混不像身处乱世之中。 林容感慨:“你把雍州治理得极好,比鱼米之乡的江州也不差了。” 陆慎只笑笑,并不说话,没一会儿便揭下车帘子,拥了她在怀里,不许林容再瞧了:“才下了雨,当心吃了风,晚晌不舒服。” 林容只得作罢,怏怏靠在他肩上:“偏你会扫兴!” 陆慎便道:“你如今有了身孕,要万事小心,便是不在意自己的身子,也要顾虑肚子里的孩子。” 这话叫林容听得直皱眉,好半晌才哼了一声:“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不就是见我没戴帷帽,不许我抛头露面,叫外头人瞧见了吗?” 这样道学的话,便是陆慎心里这样想,口里也不能承认,叹气:“你是一贯往坏处臆测我的!” 林容不理他,手上缠弄着陆慎腰间系着的麒麟玉佩,默默道:“什么都听你的,成亲是这样,你说做妾就是妾,你说做妻便是妻。去江州也是,你说放便放,叫回便回。怀孕生子,那就更是如此了,哪有我说话的份儿呢?总之,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啰。反正,我也只能忍受你的。你发慈悲,待我好,我就感恩戴德了。将来你厌倦了,我还得求你看在今日的情分上,多怜惜我。” 陆慎一时顿住,颇为头疼,怎么又扯起这些旧事来,忙伸出一只手去掀车帘:“你想瞧便瞧吧,免得不如你的意,又有几十句话等着编排我。” 陆慎突地掀开马车帘子,林容还叫他拥在怀里,两人依偎着,叫外头的人看来,颇有些耳鬓厮磨的意味,那些眼尖的顿时发出惊呼声、喝笑声:“你们瞧,那马车里一对儿鸳鸯呢!也不晓得是野鸳鸯,还是家鸳鸯……” 林容吓了一跳,忙落下车帘,气鼓鼓瞧了陆慎半晌:“下回,再也不同你一道儿出门了!” 一时到了小甜水巷的酒楼,却见楼前冷清极了,平日里围得满满当当的,这时一个人都没有。林容好奇:“今日没开门么?” 不多时,已跟着的人去楼里买了,奉上来:“主公、夫人!” 林容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陆慎这种豪族子弟,平日也便罢了,带着女眷出门,哪有不清场的,道:“何苦来的,围起来,叫旁人今日也吃不到这酱肉。出来逛,便是热闹人多,才有意思的。” 一时倒没了食欲只昨日把这酱肉说得天上有地下无,又免不得吃了两块儿。 陆慎望着她:“一大早起来,又只吃这么两片就没胃口了。” 林容索性搁下了,用帕子擦了擦手,慢条斯理:“昨晚上的确想吃,现在闻见味道,又不想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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