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2 章 豺狼(1 / 1)
登基十六年,这是天寿帝第一次生除了小感冒、小腹泻以外的病,太医院习惯了天寿帝的身强力壮,突然听闻皇帝昏过去了,霎时,整个太医院人仰马翻。 院判、副院判、再有几个德高望重的老御医,集体踩着风火轮一般的往这边跑,路上从内侍口中得知,陛下是大动肝火之后才晕过去的,他们心里还松了口气。 有原因的昏倒,总比没有原因的好,说不定皇帝就是太生气了,郁结于心,这才一时不慎,晕倒在地。 然而等他们到了地方,院判上前,看了看皇帝的脸色,又扒开他的眼皮,看看他的瞳孔,最后,才伸出手,探了探他的脉搏。 终于得出结论,这个白胡子老头的脸色瞬间惊恐起来。 这这这……是大凶的脉象啊! 很好,这回整个皇宫都人仰马翻了。 …… * 约莫一个时辰后,天寿帝急症发作,人事不省的消息才传到孟昔昭这里,彼时太医院使出了浑身解数,已经让天寿帝的情况稳定下来了,只是人始终不醒。 要知道这急症发作可大可小,有的人发作一回就没命了,在医疗不怎么发达的这个年代里,只要是嘎嘣一下死掉的,通通归为猝死。 …… 而有些人发作之后,还能捡一条命回来,就是多多少少的,肯定会有些后遗症。 能在皇宫里当御医,这些大夫的医术没得说,但只有少数人是真的醉心医学,多数在碰上这个情况的时候,第一反应还是怎么保住自己的小命。 于是,谁也没把话说死,只是忙碌于太医院和华宁殿之间,一般在冬日当中,天寿帝都是休息在平均温度能有三十度的日暖阁里的,但那地方有点小,没法供三十个太医、二十个内侍、二十个侍卫、以及零星几位娘娘待在同一个地方。所以秦非芒做主,把天寿帝移到了更宽敞的、本就应该是帝王寝殿的华宁殿当中。 至于为什么是秦非芒做主…… 自然是因为这偌大皇宫,在天寿帝昏过去以后,竟然连一个能出来主事的都没有。 太后早死了,皇后也早就没了,还算长辈的,只有宫里的几个老太妃,但这些老太妃都退休这么多年了,皇帝让她们出来领着命妇过节,她们都不太情愿,更何况是这种主持大局的事情呢? 妃嫔指望不上,那就该指望太子了,可大家一想到要去向太子询问事宜,所有人都迟疑了一瞬。 皇帝没醒过来还好,可他要是醒过来了…… 算了算了,另找人吧。 秦非芒自知自己只是一个太监,而且他只能算半个权宦,是无法一直喝令众人的,如果他真这么做了,那等文武百官反应过来以后,第一个要拉下马的人,就是他。 所以只在短暂的把场面控制住以后,得知天寿帝一时半会儿不会有生命危险了,就赶紧让自己的徒弟出宫,把梁郡王请来,当个定海神针。 天寿帝有亲兄弟, 但在他登基之后,这些亲兄弟只有一个被他留在了应天府⒙_[]⒙『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其他人全都打发去封地了,而被他留下的那个,也不是因为跟他关系好才被留下的,是因为那人身体实在太差,长途跋涉,绝对会死在路上,为了不被人扣上一个苛刻兄弟的帽子,天寿帝才捏着鼻子留下了他。 而这位王爷,也没有辜负天寿帝的期望,七年前就已经病故了。 亲兄弟指望不上,就只能指望堂兄弟,对于秦非芒的这个安排,大部分人都觉得没什么问题,除了甘太师。 他觉得匪夷所思。 皇帝病了,秦非芒那个阉狗,不来找他主持中馈,反而去找八竿子打不着的梁郡王,他的脑子是被驴踢了吗?他不怕皇帝醒过来以后,跟他秋后算账?! 所有人当中,甘太师绝对是最盼着皇帝好的,最起码在六皇子长成以前,他必须健健康康的,一听说皇帝病了,他都顾不上自己骨质疏松的毛病,轿子也不坐了,让下人备马车,赶紧送他进宫,去防止宵小作乱。 他指的宵小,自然就是太子、孟家一派等人,但等他好不容易赶到皇宫,想把跟皇帝隔着一层的梁郡王赶走的时候,突然发现,有个人来得比他更早。 而且是个他绝对没有想到的人。 楚国长公主,崔永善。 …… 长公主已经孀居整整一年,上个月才刚刚开始出来走动,恢复日常的社交,一年前,甘太师对这个注定要出去和亲的公主没什么印象,可今日再见,他就再也不会忘了这张脸了。 庄重高贵、盛气凌人,比皇子还势强三分,站在华宁殿外面,落落大方的对他致谢,然后告诉他,陛下龙体贵重,不宜让太多人进去打扰,而且他年纪大了,万一过了病气,那就不好了,想来陛下也不愿意让他这个老臣劳心劳力。 甘太师:“……” 整个齐朝,就这么一位长公主。 长公主的封号等同亲王,她又是天寿帝的亲生女儿,且嫁过人,已然自立门户。梁郡王确实和天寿帝隔着一层,但长公主,不会再有人比她更适合在此时站出来了。 如果甘太师想拿她的公主身份说事,那甘太师还是天寿帝的老丈人呢,是外戚,从关系上论,比女儿还远。 甘太师被她堵了回来,正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时候,楚国长公主的帮手到了,司徒相公和闫相公匆匆忙忙的进宫来,他们得知消息的速度比甘太师慢,此时天都黑了,这两位刚到这,看见这样的一幕,他俩对视一眼,十分有默契的摆出同一种态度来。 更深露重,天冷路滑,太师您老人家年纪大了,还是赶快回去吧。 要是甘太师表示不走,这俩顶多比他年轻个十岁左右的人精,就会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痛心疾首的模样,仿佛他在这多待一刻,就是对他们良心上的煎熬。 甘太师气得额角一跳一跳,但双拳难敌四手,他最终还是被这几个人逼走了,待这个老匹夫一离开,司徒相公与闫相公立刻相看两厌的往旁边挪了一大 步。 …… 他们这么做,倒不是为了长公主,更不是为了太子,或是知道孟昔昭的计划。他们纯粹就是出于忧患意识,皇帝没事的话,他俩顶多受训斥,可皇帝要是有事,那他俩就等于控制住了皇宫,而不至于被甘瑞这个老匹夫从中作梗,暗度陈仓。 不过,要是问孟昔昭的话,孟昔昭会说,你们都想太多了。 …… 他也很想一下子就把天寿帝气死,可是,一来,这太便宜他了,二来,太子羽翼未丰,如果此时天寿帝殡天,不仅会留下一大堆的烂摊子,还会让甘太师等人有铤而走险的机会,百足之虫都死而不僵,更何况甘太师没死,他还如日中天着呢,不到万不得已,孟昔昭可不想体会一下什么叫夺嫡之战。 所以,天寿帝肯定是会醒的,假如他不醒,那孟昔昭就要带着滕康宁进宫去,假装这是自己千辛万苦找来的神医,然后把他治醒了。 * 普通小官不知道皇帝出事了,大官们则在得知消息之后,全部进宫等待消息。 苏若存衣不解带的伺候天寿帝,一整晚她都没有睡,此时眼底还有淡淡的青黑色。 宫里一共就俩高位嫔妃,一个德妃,年纪三十多岁,已经青灯古佛常伴,从不争宠,也很少出来应酬,此时就跟个木头人一样站着,别人让她做什么,她才会做什么。 而另一个淑妃,是去年天寿帝看高阶妃嫔太少,新娶的,淑妃的年纪跟苏若存差不多,在苏若存进宫之前,天寿帝看在淑妃家世的份上,一个月有两三天都会去看她。 如今这两三天也没了。 她平时就看不惯苏若存,觉得她这动不动就弱柳扶风、还总是洗手作羹汤的模样十分不顺眼,但她又说不出来,为什么一见她这模样,她就想揍她一顿。 ……她要是知道何为小白花,大概就不会有这样的疑惑了。 淑妃企图抢苏若存的活,让这为爱侍疾的佳话落在自己头上,苏若存见她总是挤开自己,挑挑眉,也不跟她抢,而是从善如流的站到一边去。 就这样过了许久,等淑妃发现,苏若存只在没人的时候让着自己,一有人,她就立刻走过来,不动声色的做一些最脏最累的活时,几乎所有人都在歌颂苏若存,而忙得满头大汗的自己,连个配角的地位都得不到。 淑妃:“……” 我就知道这个小浪蹄子根本不是她表现出来的那样深情! 宫妃们斗智斗勇,外面的男人也不遑多让,孟昔昭在第二天进宫,带着自己老早之前为了练字,而抄写的一本佛经。除了两位相公,以及那些一品高官,其他人都是不能进殿的,于是,孟昔昭在殿外哭哭啼啼,做足了担心惶惑的模样,然后他才叹息一声,擦擦眼泪,准备离开了。 因为他常进宫来,和这宫里的内侍们关系搞得都不错,一个内侍过来给他递帕子,孟昔昭对他道了声谢,然后说出自己一早就准备好的台词:“多谢中官,在下身为太子詹事,还要去看望看望 太子,唉,陛下成了这个样子,太子是如此的至纯至孝,还不知道是如何的担忧呢。” 闻言,那个内侍也叹了一声:“昨夜太子殿下在这里守了一晚上,形容枯槁,连滴水都未饮,晨起司徒相公请他回去,他才恍恍惚惚的站起来,但因为枯守了一夜,殿下站不住,竟摔倒在地,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其扶起的时候,殿下咳嗽不止,竟咳出了红血丝,孟大人,您可一定要劝诫殿下,务必保重身体啊!” 孟昔昭:“…………” 这不是他一开始制定的剧本。 他声音都飘飘忽忽的了:“……红血丝?” 内侍苦着脸点头,“太子殿下身体一向不好,此次受了刺激,又……唉,殿下真是孝顺啊。” 孟昔昭幽幽的瞥一眼这个长吁短叹的小太监,再度道谢之后,他就走了。 熟门熟路的来到东宫,看见郁浮岚和张硕恭都在前廊守着,两人俱是神色如常,他便知道,应该没什么事。 但不亲眼见到崔冶,孟昔昭这心里就安定不下来,于是,一言不发的走到门口,郁浮岚正想替他开门,孟昔昭却制止了他,然后咣的一脚,把殿门踹开了。 郁浮岚:“……” 张硕恭:“……” 里面正在假寐等人的崔冶:“……” 崔冶瞬间睁眼,转过头来,看见门口站着的只有孟昔昭,他眼中的锐利,就变成了呆愣。 反手把门关上,孟昔昭直冲他而来,三两步就走到他面前,他劈头盖脸的就是一句:“红血丝哪来的?” 崔冶张张嘴,虽然已经意识到了大事不妙,可因为已经将近一天一夜没合过眼了,眼前又是自己从不设防的心上人,他的脑子就是想转,也转的很是艰难,只能靠着本能回答:“是我咬破了舌尖,伪造出来的。” 孟昔昭:“神医让你在解毒期间有三忌,是哪三忌?” 崔冶:“……一忌大补,二忌大怒,三忌受伤。” 孟昔昭对他怒目而视:“你知道你还这么做?!” 崔冶默默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小心翼翼的指出:“可是二郎,咬破舌尖而已,这不算受伤啊。” 孟昔昭缓缓掀起眼皮,紧跟着发出了更加惊怒的声音:“你还敢跟我犟嘴?!?!” 崔冶:“…………” 门外的郁浮岚和张硕恭互相对视一眼,然后默默的把头转了回去。 他们不想偷听的,可木制的宫殿本就不怎么隔音,更何况,孟昔昭在气头上,他的声音真的一点都不小。 郁浮岚本来不想说什么的,可听了一会儿里面的动静之后,他忍不住为崔冶辩护:“神医说的受伤,是指皮肉上的大伤,殿下为了此情此景更加逼真,咬破舌尖,逼出星星点点的舌尖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啊,人哪有不流血的,天气干热的时候,谁还不流几滴鼻血呢。” 郁浮岚说完了,觉得这个站姿有点累,正想换个舒服点的站姿,突然,他好像感受到了什么,一转头,正 看见张硕恭用“你踏马是不是傻逼”的眼神看着自己。 郁浮岚:“……” 他气道:“你那是什么眼神?!” 张硕恭立刻反击:“你那是什么脑子?!你以为人人都是你,流一地的血也没人心疼??[]『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要知道,殿下的一滴血比你一身血都金贵!殿下本就体弱,取一点舌尖血,那就跟取你的心头血一样!你不帮着劝也就罢了,竟然还助纣为虐,你好大的胆子!” 郁浮岚反应一秒,并没有生气,而是突然指着张硕恭,特别得意的啊哈一声:“你说殿下是纣王,我听见了!等孟大人离开,我立刻就去告诉殿下!” 张硕恭:“…………” 大意了。 * 太子那里是如何的鸡飞狗跳,做小伏低,这就不必说了。 晚间,脑袋上被扎了十几根针的天寿帝终于悠悠转醒,一醒过来,他就发现自己浑身没力气,右手麻木无比,连抬起都费劲。 见到他醒了,那几十个太医几乎要喜极而泣,又是一阵忙碌,直到月上中天的时候,华宁殿才安静下来。 两位相公,还有长公主都已经回去了,三十个太医,留下了两个医术最好的,剩下的也都回去烧香拜佛,感谢神仙留他一条小命了,苏若存等宫妃,在一通垂泪之后,也通通被天寿帝赶走,只剩下他最信任的秦非芒在这,跟他讲述他晕倒的这一天一夜当中,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听到太子担心他担心的都吐血的时候,天寿帝没有反应,听到苏若存衣不解带忙前忙后,天寿帝还是没有反应,听到楚国长公主毅然决然的站出来主持大局,替他稳住了宫中局面,天寿帝依然没有反应。 而听到甘太师昨夜立刻进宫,被送回去之后,今早又来看他,再次被送回去之后,在他清醒之前,他又来了一次,不过这回没用别人赶,他自己就主动离开了。 如今听说了天寿帝苏醒,他可能还要再来一趟。 秦非芒说的不偏不向,好像是真的一点个人情感都没有,而天寿帝面无表情的听着,终于,他那仿佛不会动的眼珠子,颤了一下。 自打醒过来,天寿帝还没说过话,而这一开口,他才发现自己连说话都变得艰难了一些。 “让、让他回去!” “把那、那些诗词,给朕拿来!” 秦非芒眨眨眼,完全不懂那诗词到底是写了什么要命的东西,先是把皇帝气病了,都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他竟然还想看那些诗词。 默了默,秦非芒深深弯腰:“是,老奴这就去取。” 太医要是在这,估计不会让他把那些引得天寿帝发病的罪魁祸首拿来,还少不了的要规劝天寿帝一番。可是,谁让太医不在呢。 …… 片刻之后,那些在天寿帝晕倒后,就被秦非芒命人收拢起来的诗词,全都被取来了。 内侍大多不识字,这是为了防止他们泄密,而秦非芒作为太监的头,当然不能也这样,但他深知,有时候不 识字才是最安全的,所以,在这皇宫当中,只要是文字,他能不看,就不看,哪怕论语,也绝不多瞟一眼。 恭恭敬敬的把箱子放在天寿帝面前,由于右手使不上力,天寿帝在尝试了好几遍之后,只能黑着脸用左手去拿,秦非芒要帮他,还被他制止了,好像如果秦非芒帮了他,他就会特别丢脸一样。 而终于把那张泛黄的信笺翻出来以后,天寿帝就费劲的坐起来,靠着软垫,跟自虐一样的,继续看那首词。 大病一场让他精气神消散了大半,想发火,也发不出来了,反而可以更加冷静的看待这张信笺。 玉阙,是天宫的意思,但在这时候,这是皇宫的代指。 迎书,是三书六礼的最后一道,新郎要提前写好,在迎亲当天,念给新娘听。 锦绣,这是嫁衣的意思,新嫁娘都会提前一年给自己绣嫁衣,而越是殷实的人家,嫁衣越豪华,上面的锦线也越多,所以,称一句锦绣,没有任何问题。 三星,指三星在户,也是民间所说的良辰吉日,三星掠,就是指他们原定的良辰吉日,早已过去了。 跟三星一样,大雁、桃花,全都是指男女结合的。 天寿帝的表情很冷静,可他的心,跟破了个大洞一样,不仅如此,还有冷风正在嗖嗖的往里灌。 每一句,这上面的每一句,都像刀子,扎在他的心上。 其实他还抱着,可能不是真的,或许这不是甘静月写的东西的想法,可这字迹,他太熟悉了,还有这上面写的内容,指向性也太高了。 尤其是盯着其中的“此缘错、豺狼恶”这六个字。 两年温存,日日夜夜的耳鬓厮磨,为了她,朕连皇后都想杀,结果就落得“豺、狼”这两个字吗?! 既然是错的,又为什么不说! 等—— 天寿帝眼睛突然发直,甘贵妃不是没说过,刚进宫的时候,她对天寿帝爱答不理,看他的眼神极度冷漠,就像看一个仇人。后来她改变了态度,天寿帝喜不自胜,自然就把这些冷遇全都抛之脑后了,而如今,他全都想了起来。 ……原来是因为这个?因为她心有所属,才对朕没有好颜色,那后来的情投意合,也是因为平家被他赶出了应天府,她没有指望了,所以只能对自己虚与委蛇吗? 词里并没有说这个,但天寿帝成功的通过脑补,把这事变得无比合理。 眼看着他那不中用的右手又开始颤抖,秦非芒觉得再忽视下去,有点说不过去了,于是赶紧上前两步,做出一副十分忠心的模样:“陛下,您的手——” 天寿帝终于注意到自己那抖得跟鸡爪子一样的右手,他条件反射的一握拳,却软绵绵的使不上力。 又是愤怒、又是难堪,还有心火不断的燃烧,天寿帝深吸一口气,对着秦非芒下令:“把闻士集叫来。” “查!把这应天府翻个底朝天,也要给朕查出结果来!” 秦非芒看了一眼他这近乎狰狞的表情,不敢触他的眉头,立刻就应了一声。 甘太师在外面,再一次被驱赶出去,但这回和之前不一样,这回是皇帝下的命令。 他心中突然冒出深深的不安来,而就在他徘徊的时候,都指挥使闻士集到了,他看也不看甘太师,只大步进了华宁殿,甘太师垂垂老矣的面孔越发忧虑,却也没有什么能做的,只好就这么焦急的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