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荠册·孽(1 / 2)
我再睁眼时入目还是那片久散不去的黑雾,耳边传来的都是河水撞击石头的声音。
头疼缓和了不少,我没敢动,低着眉看旁边靠在我肩上的礼小君。
约莫是我手指的颤抖惊醒了她,她坐起身撑着头看着我,目光纯净。
十八岁正当好年纪的姑娘,此刻连投胎都不能。
我低下头,假装摸鼻子擦去了眼中的泪水。
“他去找你了?”礼小君问道。
我点点头看着她笑问:“你怎么知道?”
“寻阴魂不是需要头发一类的东西吗?”
礼小君歪着头也看着我笑道:“而且南鱼你身上有他的味道。”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继续下去,大脑一片空白。
只好扯了扯其他话问她:“柳姐同我说你是个小哑巴,不说话。”
“和陌生人说话,会被罚抄书的。”
礼小君好久才回答我,然后手抓着我颤抖的手指道:“热闹的地方也不能去,那儿都是坏人。”
我尽量平复心情,让手指不那么颤抖。
河里翻腾着不时冒出几只残缺的手脚。
我转头看着礼小君,不能过六等桥的人最后会变成河中的阴魂,河中暗石多,最后不过四分五裂。
我捏了捏她明黄色的发带问:“怎么,你做了什么恶?莫非是踩死了许多的蚂蚁?”
你做了什么恶?我来替你还,我的前世。
她朝我眨眨眼,泪珠儿就滚落了好大一滴。
我轻轻把她抱在怀中,她小声道:“我不知道,他们不让我过去。”
“不哭,没事儿的,他们同你玩呢,会过去的。”我拍着她的肩。
眼泪砸落在手背上,有些痒。
“过不去的,六等之后还有五等。我好恨,灭门之仇,如何能忘?囚禁之怨,如何能散?而我,我……”
她突然嚎啕大哭起来,捂着脸低声细细碎碎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我歪着头靠近些才勉强听见一些,她说:“阴差说我欠了许多条人命,得有人为我做许多善事抵过。”
哭了不知道多久,她才红着眼抬起头看着我道:“南鱼,对不起,你本来该在你的世界好好的,因为我,你要过来替我还债。”
我摇摇头,你是我的前世,我不替你谁又会替你。
上安二年九月,礼小君出生。
高杞是第一个抱她的人,还为她取了个好听的小字。
后三年,礼小君渐渐长大,但从未出过门。
与墙外面的老妇们茶余饭后所说的不同,她那个小舅,长的好看不说,对她特别好。
笑起来很是好看,而且还常给她讲许多有趣儿的故事。
就是每次看到她挖土种菜就会冷下脸来。
她很怕她小舅,但不是讨厌。
与小舅待在一起无聊又胆战心惊,小舅还总是冷脸,只是冷脸时候多却短,大多数时候,都温和又爱笑。
只是她那样貌一等一的舅娘并不是很喜欢她,对她也从没有好脸色。
小舅很是偏袒她,不知道为何,他对高莲和自己全然是两种态度,一个宠到天上,一个就是寻常对待。
小舅同舅娘吵架,搬来礼家,和她同寝同居,一同用饭,陪她玩闹,同她讲好听的故事。
小舅教她认字,教她识道理,同她讲世人丑恶。
就是每次小舅一冷脸,就会有抄不完的书。
礼阳颓废的那两年反复做着一个梦,梦里有个好看的神仙。
他同礼阳说礼小君不宜高攀权贵,不宜接近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