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9(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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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声夹杂着风声从耳畔呼啸而过,巨大的恐惧从心口蓬勃而出,几乎要将董眠眠吞没。
她皱紧眉头,十指死命地收紧,金属扶杆上的锈迹混合着她手上流出的鲜血,模糊成了一团,她将他的左手更加用力地抓住,嗓音出口是连自己都没到的颤音:“不行……这件事我不原谅,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冰冷的雨滴拍在她的身上,关节处流出的血水被冲淡了,沿着白色的建筑边沿不断坠落。陆简苍没有答话,黑眸牢牢地盯着她,神色平静,语气是她最熟悉的低柔并且强硬,“眠眠,听话。”
听话……
温热的水流开闸一般夺眶而出,董眠眠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前所未有的无助和绝望层层堆叠,压得她连呼吸都十分困难。在她的记忆中,b市的秋天鲜少下过这么大的雨,豆大的雨珠拍击着她的脸颊,又冷又痛。
她的视线一片模糊,需要不停地眨眼让眼泪流出去,才能看清那张脸。漫无边际的浓黑夜幕就在他们的头顶,她看见他的背后车水马龙,霓虹闪烁,他的黑色短发被雨水打湿,如玉的面容上沾着血迹,神色清冷,眸光坚毅,却一如她在北孔普雷第一次见他时璀璨。
“我不要听话……”她哽咽得难以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每个字音都透出无尽的苦涩,“你答应我不要松手,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话还没有说完,用以固定栏杆的铆钉就由于巨大的拉力松了一颗,金属摩擦水泥的声响无比刺耳,像是垂死之人最后的□□,两个人的身体同时往下坠了大约二十公分。
董眠眠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她感觉到,他的左手缓慢地,一寸一寸用力收紧,带着种无声的依恋和不舍,风起雨落的世界嘈杂不休,周围的所有都是虚的,混混沌沌看不真切,只有他的容颜如此清晰。
“不……”意识到他想做什么,眠眠惊惶地摇头,眼泪倾泻如注,几乎是哀求了,“不要……”
他平静的目光从摇摇欲坠的金属扶栏上收回,重新落在她的脸上,低声道,“可能来不及了。”
眠眠哭得不住抽噎,察觉道他手上的力道在减轻,顿时慌了,嘶吼出声:“好啊,你松手我也松手!要死就一起死,你凭什么总是为我做决定!”她眼睛都哭得肿痛了,哑声道,“你觉得自己很伟大么?你以为我会感激你么?我不会!如果你敢丢下我,我死都不会放过你!”
她哭喊得声嘶力竭,声音干涩又沙哑,没有一丁点平时的悦耳动听。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那个栏杆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如果再这样耗下去,最后的结果就是他们两个人一起坠楼。他宁愿牺牲自己来换她的一线生机,可是他怎么能这么做,怎么能决定丢下她?
话音落地,陆简苍微微蹙眉,漆黑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旋即消失,没有说话。
不等他开口,她又盯着他继续道,“你不信么?你觉得我会为了这个孩子活下去么?我告诉你,我不会,没有你,这个孩子就没有任何意义。你可以试试看!”
他沉默地注视她,黑眸幽深如冰,须臾才道,“我必须保护你。”
这句话就像是一把包裹着糖衣的利刃,又深又重地刺进了她的心脏深处,疼得鲜血淋漓却又无比温暖,她哭得更厉害了,抽泣不已道:“不,你不明白。你如果松手,这不是在保护我,这是在杀了我。”
或许人在死之前都回想起很多以前的事。
短短的几分钟时间,她脑子里无数的画面就如同走马灯似的流闪而过。
北孔普雷第一次相遇,她向他求救,他高高在上冷漠无比,“很遗憾,我从来不是任何人的希望。”
他在整个屋子里挂满她的画像,亲手替她戴上刻着自己名字的长命锁,告诉她那是他们婚约的信物。
他将母亲的遗物送给她,无比冷硬又霸道地宣布那是他的求婚。
……五天之后就是他们的婚礼——他期待已久,一天都不允许延期的婚礼……在这种时候,让她怎么接受可能会失去他的事实?
最后所有的回忆都泯灭在这场瓢泼暴雨中。董眠眠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响起,化不开的悲伤席卷如潮,“答应我,陆哥哥,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你还欠我一场婚礼,求你不要和我分开……”
伴随着金属不堪重负的断裂声,陆简苍的嗓音低柔平缓,穿破了所有嘈杂进入她的耳朵,明明很轻,却瞬间令她极度恐慌的世界平静了下来,他说,“好。我们不分开。”
听到这句承诺,董眠眠瞬间安心,她心满意足地闭上双眼,意识陷入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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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似乎很长,中途穿插了太多光怪陆离的梦境,扰得人心神不宁。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耳畔传来依稀人声,似乎是刻意压低了嗓子在说话,模糊不大真切,“我说黑刺,你们真的不用再给那丫头检查检查?你们那个斯密瑟靠不靠谱啊?她退了烧就没事儿了么?你看姓陆的都要死不活了……”
随后响起的男声就冰冷多了,语气不善,“指挥官和夫人都需要休息,岑先生如果没有其它的事,请您先出去。”
“哎哎哎,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儿啊?我这不是关心他们么,别赶我走啊,喂……”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远,紧接着房门合上,一室之内重归一片寂静。
……这两道声音……岑子易和黑刺?
——她没有死?
刹那之间,暴雨,对峙,西蒙费克,大厦顶楼的一幕一幕跃入脑海,混沌不清的大脑骤然回了魂。那双幽深如墨的黑眸浮现在眼前,董眠眠心头一惊,原本紧紧闭合的双眸猛地睁了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浅麦色的宽阔胸膛,精壮有力,上头布满各式各样的伤痕。她怔住了,视线微微抬高,看见男人安静俊美的睡颜,浓密的长睫低垂着,黑色短发垂下几缕,略微遮挡住从额头上横过去的白色纱布。
陆简苍……陆简苍!
她动了动唇,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疯狂的喜悦顷刻间汹涌而出,她眼眶突地湿了,豆大的泪水连串滚落——他没有死,他们都没有死,都还活得好好的!
眠眠已经快要高兴疯了,也顾不上其它,双臂张开猛地扑进他怀里,脸颊在他硬而韧的胸肌上软软地蹭来蹭去,抱得紧紧的。他的皮肤是她熟悉的微凉,胸腔里的心跳沉稳有力,一声一声都是上天对她的恩赐。
就这么抱着他哭了好一会儿,董眠眠才重新抬头,揉了揉模糊的泪眼看向陆简苍,轻声道,“陆哥哥?你能听到我说话么?”
男人的双眸依然闭合着,呼吸平缓而规律,雕像般深邃的容颜光洁如玉,像是睡得很沉。
她皱了皱眉,目光离开他转向四周,发现这里是陆府的卧室。陆简苍安静地躺在深色大床上,床头挂着两大瓶溶液,通过一根细细透明的管道连接着他的左手手背,白色的纱布缠绕着针头,尖端没入他浅色微凸的血管。
而他的右手手臂……从她的腰上环过,将她抱得紧紧的。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被人从外头轻轻推开。眠眠侧目一望,看见大丽花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黑人小护士,手里端着一个医用托盘。
看见她的瞬间,秦萧眼睛一亮,脸上浮现出难以掩饰的欣喜,“夫人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