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六章 兰闺犹在今昔非(1 / 2)
很好, 就这样。把所有的界限都划得一清二楚。你欠着他, 他欠着你……反正人世间的事情就是一场轮回,不是你就是他,就这样,其余尚且来不及的统统就都丢到来世罢, 一干二净。
听素, 阿妹,你看见了么?慕少榕……曾经与你在经历这么多动荡中走来,风刀霜剑里也不曾放弃过,时时为你,一生都为你。
她咬住唇, 侧过脸, 终于再不用对视他的眸子,一步一个脚印踏出囚房, 却走得艰难。步下石阶, 牢门轰然关闭那瞬, 止不住地抬手掩面, 这个逼仄的空间萧索、让人觉得窒息, 无端心生了恼意, 象个疯子般爆发,而后将眼前所见所有一切乱砸一通。这种无用的发泄连门外看守的狱卒都吓傻了,不敢上前招惹。
那一直在黑暗中含笑审视着的狭长双眸早已将一切收于眼底, 看她的笑话、不知因何而起的暴怒还有疯子般的发泄。看罢, 也可以到他主人跟前尽情的说, 事到如今她早已不在乎了,反正都已经这个地步了,还要颜面做甚。
从头到尾,争不是自己,抢不是也自己,到头来只有自己成了一个自作多情,吃力不讨好的小人,到底是为谁?可笑可笑!
终于觉得累了,掌心撑着冰冷的石壁,再冷静下来时,以为这个永远一丝不苟,风度翩翩的青衣男子不紧不慢地现身后会说什么,然而只是候着个恰当时机,再毕恭毕敬的缓步到跟前来。
“瑛太后想见你……”关廷道。
瑛太后……
经年之前,也曾有一位出自瑛氏的女子,握着皇室重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后来一场惊变,她渐渐落幕,如同落日余晖散尽,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昏昏天色之中,谁也记不得的惨淡收场。如今新帝登极,又一位瑛太后……
而瑛酃是又另一个瑛玖。
她想起了从前那个老人躺在黑暗里的垂垂独语,神思恍惚中身体止不住的发冷。
斗争与厮杀在皇室中是常态,一个成了那落日余晖,总再有东阳再升,周而复始,循环往复,原来种什么样的因就会结什么样的果。
马车的轱辘徐徐驶进惊红的巍峨宫墙。林立的禁卫军,肃肃的宫道,碧空如洗的天宇下,那阔别已久的熟悉宫闱却早已在一片风声鹤唳之中。踩着玉阶一步步走上丹陛,照凰宫的殿内殿外林林立立站满了宫人,四周充斥着浓重而苦涩的药味夹杂着铜鼎中轻燃的青木香萦绕在鼻翼。
透过重重珠玑宝帘,锦幔香帐,隐约看见的却是一个形容枯槁的女子。
不过是半年,昔日正盛红妆之年的瑛皇后如今躺在雕床之上变得形销骨立,简直让人惊惧。莫菁不忍,久久跪在落地罩前,甚至不敢轻易抬头。
瑛太后摸索着伸出冰冷发抖的手,穿过轻纱床幔,悬在半空中,无措地在寻找着什么,好几次欲开口说话,可是干哑的声音,喘声嗬嗬,终究没成功,渐渐地,成了愈发急促的咳嗽,一声又一声,甚是凄凉。
床前侍奉的老嬷似是再也无力支撑,跪倒在脚踏前,老泪纵横地劝:“我的主儿呀,您擎小儿就是我一口奶一口羹抱着长大的,听奴婢一句劝,再不宽怀也该想想皇帝爷儿,他多小,走个路都得依仗您,还想想肚儿里的那一个……”
“嬷嬷莫怕……”却见瑛太后闭上眼睛勉力牵了牵死味的唇角,如游丝般虚弱的语音,咳意渐渐平息却将目光缓缓投向莫菁轻喊一句你过来。淡淡的语气,就象寻常闺阁女子间的说话,没有什么君臣上下之礼。
莫菁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应诺起身靠前,就半跪在床前,稳稳地握住她递过来的瘦骨嶙峋的手。靠近了,才发现覆在绸被下的小腹已有明显的隆起,又一个新生命的到来,可如今这个境况,于它而言却不知是福是祸。
瑛太后将身子无力地挨在老嬷嬷温暖的怀里,一味地摸着莫菁腰间的令牌来回地看,带着缅怀和回忆:“瑛府是个极美的地方,就是有一点不好,太冷清。偌大的府邸,阿弟住在西阁,阿爹住在东阁,我在绣楼,一家里只有我们仨儿。可我还是想回去看看,阿弟能答应让您来看看我,您能再帮我求求阿弟,让我回去么?”话音落,带着企盼与渴慕,脆弱地望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