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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0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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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应到那些魔气的存在,舍利子猛地一震,空中隐隐响起梵音,而那些洒遍整个正堂的佛光猛地收起,团团聚在程大太太身上,削弱消融着那一股股黑『色』魔气。

直到这些魔气被消磨殆尽,那颗舍利子当空一晃,收了金光飞回净涪的身体消隐不见。

净涪闭着眼睛将自己的头重又埋进程大太太怀里。直到半日之后,程大太太苏醒过来,等到程大太太站稳了,他才松开手,往后一步退出了程大太太的怀抱。

程大太太眼底一直沉郁的戾气暴躁已经全部散去,只有那柔婉明丽一如当初。

此刻,她站在原地,复杂地望着净涪。

净涪却只是低垂着眼眸又往后退出三步远,屈膝跪下,郑重地给程大太太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

拜谢母亲生养教导之恩。

惭愧连累母亲多年挣扎与本心和魔『性』之间。

祈愿母亲日后万事顺遂,长寿安康。

净涪虽然没有言语,程大太太却似乎明白了什么。她单手持帕捂嘴,压下喉间的哽咽,却挺直了背梁站在原地,生受了净涪的大礼。

待礼毕,程大太太快步向前扶起净涪,再开口却是:“师父,”她哽咽了一下,继续道,“师父快快起来”

她拿手帕抹去眼角的泪珠,努力笑道:“师父一路走来辛苦,还是先去梳洗歇息一番。别的事,稍候再也尚未迟”

净涪的视线稍稍偏移,并不看她,却也不拒绝,点头应了。

她又勉强笑了,冲着外头叫道:“纨素”

纨素自外头进来,身后还领着净涪昔日的厮『射』日。

程大太太看也不看他们,只还望着净涪,问道:“邀院里可都准备好了?”

纨素退让一步,『射』日低头回道:“回太太话,一切用具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大少爷师父回去了。”

程大太太柔声道:“你快去吧,待休憩过后再”

净涪看了程大太太一眼,点了一下头,转身往邀院去。

『射』日连忙跟上。

程大太太站在原地,望着净涪消失在门后。

纨素站在她身后,担心地叫了一声:“太太”

程大太太没理会她,又站了好一会儿,这才闭了闭眼,回身道:“回去吧。”

一主一仆一路走得很慢,也走得格外的沉默。

在这一片沉默中,程大太太似乎回到了过去。每走一步,她都能看见自己。初初嫁入程家还心有不安的新『妇』,新婚燕尔初掌家事的娘子,诊出喜脉既喜又惊的『妇』人,夜夜惊梦脾气暴躁烦『乱』忧心的院妇』,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痛不欲生又喜不自胜的产『妇』,『性』情急躁烦『乱』不安甚至满身戾气的大太太

不知不觉这么多年过去,她走到今日,才算是找回了熟悉的那个自己。

沈安茹笑了一下,笑声极其奇怪。

纨素听见,心头一惊,猛地抬头望着沈安茹的背影。

沈安茹并不在意,渐渐走近那个熟悉又似乎陌生的院门,站定,抬头望着那块门匾。

院子里迎了上来的侍女嬷嬷正要行礼问安,却猛地停在原地,不知是要继续还是不去打扰女主人。

沈安茹仰着头打量了门匾好一阵才低下头,对着当先迎上来的那个嬷嬷笑了一下,道:“嬷嬷,我回来了。”

沈嬷嬷也不知怎么的,见了沈安茹这个笑容,眼睛兀地一酸,竟就要掉下泪来。

好不容易把持住,沈嬷嬷哽咽着应了一声,连忙带着其他人将沈安茹迎了进去,连本来替程沛准备好的那一车轱辘的好话都忘了了。

净涪回了邀院。

追月、凝星等人早早得到消息,已经在院门口等着了。

净涪看了他们一眼,点点头,径直就去了净房。

一番梳洗沐浴之后,换过一身簇新僧袍的净涪在正房中坐了下来,『射』日、追月、凝星三人站在他跟前,一一跟他回禀前事。

自净涪入了妙音寺的消息,本来还不□□分蠢蠢欲动的凛风院后院一下子彻底静了,死水一样平静无澜。

因此,凛风院正院的事儿少了不少。但与之相反,挽书院程沛那边就『乱』多了。

老太太的人、大太太的人、原本中立旁观的世仆

虽然不至于你争我斗的闹个你死我活,但也乌烟瘴气,惹人笑话。

净涪垂着眼睛听着,一直等到三人完,他才抬起了眼,看着他们。

『射』日、追月、凝星三人心底一凛,俱都挺直了背。

净涪取过旁边放着的褡裢,从褡裢里拿出三个玉瓶一一分给他们。

『射』日、追月、凝星三人摒住呼吸接过玉瓶,握着玉瓶的泛白手指颤抖着,却还都看着净涪,等着他的命令。

净涪还只是淡淡地看着他们。

『射』日、追月、凝星三人一个激灵,几乎是同时跪倒在地,额头紧扣地面。

“属下等誓死效忠太太,若有异心,定教属下等地不容,人神共弃。”

他们自随侍在这位大少爷身侧,知道这位爷的手段,也自然清楚这位爷的软肋。根本不需要净涪开口明言,他们已经明白该如何做。

净涪久久地看着他们,点零头,然后屈指一弹,一道金光分化三点,『射』入他们三人印堂眉心。

『射』日等人只觉额前一凉,脑海里闪过一个个人影。他们手持剑器,劈扫斩刺点,却是在耍舞剑式。

三人一时看得沉醉,净涪却并不在意。

只是一套俗世剑术而已,并没有多难得。他们心思尚算灵巧,又称得上忠心,便传给他们也无妨。

好半响『射』日三人才回过神来,又各自拜倒谢恩。

净涪挥挥手,『射』日三人连忙退了出去。

这日下午,净涪特意提前完成了晚课。果不其然,晚间时分,正院有人过来请他前去赴宴。

净涪看着亲自来请的大管家,坐在座席上一动不动。

大管家讨好地笑了笑,上前低声道:“族中族老有提过要设宴,老太爷拒了席上都是自家人”

净涪看着大管家脸上的笑越来越僵,最后点零头,起身出门。

大管家跟在净涪身后,看着净涪的背影,连连低头挽袖擦去额头汗珠。

净涪到的时候,正院席间已经坐满了人,就等着他了。

大管家快走两步,领着他在首席入了席。

这一席上,坐的是程老太爷和程大老爷五兄弟。席间空出来的那一个座位是首席,就连程老太爷坐的也是次席。

大管家请净涪在那个空位上落座。

净涪眉眼不抬,也不推辞,就在席间安然落座。

他这一坐,无论是『主席』上还是别的席间,各自有人脸『色』微变。

倒是程老太爷还笑着了两句才吩咐开席。

侍仆呈上席来的都是素斋,收拾得格外清韵别致,看着就赏心悦目。

别管他人如何,这一宴沈安茹吃得极其舒心,看得她旁边的几个妯娌差点气歪了眼,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暗自气闷。

净涪已经辟谷,但他见沈安茹吃得很好,他就也吃得很用心。

吃完宴席,净涪就没打算再耍着他们玩,跟着程先承去了他的书房。同行的,还有程次凛。

看着净涪从褡裢里拿出的一个个木盒子,程先承几乎笑开了花。

程次凛坐在一边,拿着一碗茶笑看着,是净涪以往难得见到的好脸『色』。

净涪将这些木盒子推到程先承面前,便收回了褡裢,在椅上坐下了。

程先承看着木盒子上贴着的名号,延年益寿丹、解毒丹、驻颜丹、强身健体丹

程先承将这些木盒子看了又看,还特意打开那标注着延年益寿丹的木盒,拿出其中一个玉瓶,倒出一颗『药』丸子来细看过。

等他终于将心情平复下来的时候,他抬头定定望着净涪,问:“这些都是给我们家的?”

净涪点头。

“没有别的了?”

净涪摇头。

程先承又低头看了看桌子上的那十多个木盒子,继续追问道:“真的就只有这些?”

他其实更像问的是,开光的佛器、佛像、佛经呢?

这些都没有吗?

他真的想问,但看着净涪那双黝黑干净的眼睛,他又问不出口。

程次凛也想问,可程先承不话,他也不好开口,只能在下首干瞪眼。

程先承只能讪讪地收回目光,他低头看了那些木盒子一眼,又和程次凛对视了一眼。

程次凛将手里的茶盏放到旁边的几案上,转头就和净涪问话。

净涪坐在座位上沉默听着,不点头不摇头。

直至夜深,更声敲响,他们才终于放过了净涪。

净涪将香炉摆放在妙音寺的方向处,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僧袍,就着旁边火堆的火点燃线香,躬身拜了三拜。

就见线香上升起三条细细的烟路,又在上方汇聚烟雾,烟雾成团,翻滚起伏不定,转眼间就扩散至整个洞室,将净涪苏城和那两只麋鹿都包裹了进去。

两只麋鹿都很安静,并没有对这情况有什么反应,反而很新奇地左右转了转身体,自得其乐。倒是苏城很不自在地动了动身体,张口想要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能开口,只能自己独自烦躁,坐立不安。

净涪回头看了苏城一眼,苏城扯了扯嘴唇,冲着他笑了笑。

他自己不知道,这笑容太过勉强僵硬,再加上他这时苍白的脸『色』和无力烦躁的眼神,根本和友好搭不上任何关系。

净涪心神一动,苏城就见他周围包裹着他的朦胧烟雾像是有生命一样向后退出三步,给他让出一处空档来。

见自己身边三步都没有烟雾笼罩,苏城在心底大松了一口气,他长吐出一口气,刚要换气,整个人就又僵在了原地。

刚刚才缓和了一点的肺腑竟然又开始灼烧起来

一时间,苏城五颜六『色』的表情格外赏心悦目。

净涪侧头,借着烟雾阴影隐去自己唇边的弧度,随即就清心定神,盘膝在香炉前坐下。

他将那还没有收回褡裢的木鱼和槌子在自己身前摆放端正,又取下他自己手腕上的那串佛珠拿在手上,这才拿起木鱼槌子,一下一下地敲着木鱼。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苏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眼前这个看上去只有十岁上下的沙弥居然要亲自出手。

他真的可以吗?

苏城也顾不上其他,只是皱着眉头看着那个端坐在火堆旁边,被红光和烟雾环绕显得格外不凡的净涪。

就算是出自妙音寺又如何,他年纪这么,真能独自度化这三百多个冤魂厉鬼?

苏城反反复复地问着自己,几次三番想要出口阻止,但都莫名的没有真的作声。

看着净涪那张平静的尤带着婴儿肥堪称一声可爱的脸,苏城也不知怎么的,居然就荒唐地觉得,他可以。

他居然觉得,眼前这个年纪看着就涉世未深的沙弥他可以。

一瞬间,他都以为自己已经疯了。

他只能沉默地看着。

清亮规律的木鱼声再度在这个简陋的洞室中响起,和刚才晚课的钟声阵阵梵唱重重不同,这次的木鱼声似乎没有什么异象,只是平常普通的木鱼声,和其他不入流的沙弥僧人敲的没有什么不同。

但苏城却并不这样认为。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闭上了眼睛,静静地听着那在心头响起的带着悲悯的诵经声。

《地藏菩萨本愿经》!

《地藏菩萨本愿经》,他听过。这一路在外游走,经过的寺庙不知凡几,见过诵经的沙弥僧人无数,听过诵读的佛经法典多如恒沙。可他从没听过这样的《地藏菩萨本愿经》!

他的眼前似乎有一个莲台升起,一位脑后悬着一轮遍照诸的功德光轮的大德菩萨手结佛印,张目看来。那莲台之下,一只异兽抖了抖耳朵,也睁开眼睛望了过来。

谛听!大德地藏王菩萨!

苏城大惊,心神震『乱』,眼前的异像消失不见。他想要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压根动弹不能。他心神平和,心境清明,耳边还回响着阵阵的木鱼声。

他刚才所见的一切,仿佛都是错觉。

他刚才的心神震动,仅仅只是错觉。

似乎唯有此时此刻的一切,才是真实。

苏城认真侧耳听着,听着那单调普通的木鱼声,也听着那在心头响起的诵经声。

火堆边上的那两只麋鹿没有苏城那么多心思,它们只是侧耳认真听着,后来还跟上了净涪的木鱼声低低地叫了起来。

刚开始它们的叫声还是断断续续的,凌『乱』得很,没有半点规律,但到了后来,却几乎和木鱼声相合。

那两只麋鹿和苏城如何,净涪并不关心,他只一下一下地敲着木鱼,在心中默硕地藏菩萨本愿经》。

诵过三遍佛经之后,净涪终于放下木鱼槌子,停下捻动念珠的手,边将佛珠带回手腕上,边睁开眼睛来。

笼罩了整个洞室的烟雾在他睁开眼的那一刻彻底散去,他眼前的那个巧香炉上只剩下短短的三根细木炳。

净涪并不在意,只低头望着三百多纸灵。

纸人那扭曲狰狞凶狠怨毒的表情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安祥平和。

倏然间,平地一阵风起,净涪面前的纸人顺着风飞到半空,当空绕着净涪和苏城飞了三圈,又在纸人上方隐隐化出身形,冲着净涪和苏城拜了三拜。

随后,半空中亮起一团金光,又有一声梵音响起,金光拉伸成一道门户。那些虚淡的身影再不迟疑,一个跟着一个规矩地跨入门户,消失不见。

待到所有的魂灵都进入门户后,那扇门户一震,重新化作一团金光隐去。

一切事了,净涪低头收拢了身前的那些纸片,将它们放进火堆里,看着它们被火烧成灰烬。

等到纸片烧完,他抬起头,迎上苏城的视线。

苏城尴尬地移开视线,但不过多久又转了回来。

他看着净涪,期期艾艾了半日,终于一咬牙,问道:“师父智慧通达,佛法高深,悲悯世人”他先夸赞了净涪好一通,最后才将目的摊『露』出来,“不知苏城可有荣幸,能跟随师父左右?”

随侍者,苏城他想要做他的随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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