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道(1 / 2)
朱雀大陆上对于佛国的了解太少了,连晏飞文这种见多识广的也不知道这些修行佛法的修真者境界是如何划分的,只是觉得满石壁的佛像都带着巨大的威压。溶洞下宽上窄,如同一座宝塔,有数十层,下面的佛像看起来应该是最低的,但气息也几乎接近元婴圆满,洞窟里至少有上千尊佛像,光是第二层就已经比肩化神期,更不用说洞顶那一尊大佛。
佛光普照之下,姬明月几乎没有任何反应,就直接进入了入定的状态。晏飞文只能当作他是在静心抵抗这些念诵着的佛经,因为笼罩在自己身上的月光还未溃散开。
那月光将他与外面的佛光隔开,那些念佛声虽然仍然震耳欲聋,但至少不像之前一样直往脑子里钻了。但他只要稍作移动,离开月光的范围,那些声音就如同魔音灌耳一般钻了进来,他作为一个从未修过佛门心法的人,在听到的瞬间还是险些失去理智,跪倒在地。
动也不能动,他只能远远看着姬明月被越来越耀眼的佛光笼罩着,周身金光夺目,感觉很快就要跟洞壁上那些佛像变得一模一样了。
要换了别人,也许就绝望了,但晏飞文向来最是顽强,寻常时候他都要调笑几句,何况这时候几乎是绝境了,不骂白不骂,死马当作活马医。
所以他也不管会不会激怒他们,直接站在月光中,对着满洞窟的佛像骂道:“别念了,叽里咕噜念什么呢,难听死了,小明月听不进去的,他是我们琼华宫的弟子,跟你们佛门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本来以为这些佛像只是类似于幻象或者雕塑一类的东西,但是没想到此言一出,满洞窟竟然齐声道:“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白骨观现世,大劫将至,十方诸佛灭度,是我佛门弟子,皆藏身千佛洞,待万年末法劫过,再传佛法。”
晏飞文虽然听了个半懂不懂,但也听出这些佛像似乎都是佛门弟子,是为了避魔劫躲在这个千佛洞中的。看他们的意思,是要姬明月也跟他们一起躲着。
“没出息,林涵已经说了,魔灾会席卷十方仙境,靠躲就能行的么?你们躲在洞中,跟瓮中之鳖有什么区别。小明月是要跟我出去闯荡的,才不跟你们做缩头乌龟。”
满洞窟的佛经念诵声并没有因为他这话而停下,反而越来越响,铺天盖地,几乎让人没有思考的闲暇,仿佛满脑子都是那些艰深难懂的佛经。晏飞文只觉得头痛欲裂,烦闷欲呕,站也站不直了,本能地想匍匐在地上求一个解脱。自己处于月光庇护中都这样痛苦,那直接沐浴在佛光中的小明月所承受的压力恐怕是自己的千万倍。
如果能替他承担一点压力该多好!林涵那家伙,整天讲的故事里和尚都好得不像话,慈悲为怀,只渡有缘人,哪会像这样,不管你愿不愿意,就强行感化超度的……
他想起林涵,顿时来了主意,努力爬了起来,对着满洞窟的神佛道:“我听说佛门最爱讲经说法,辩论佛法,怎么原来是以势压人的吗?”
神佛无言,但晏飞文听着,觉得那些佛经吟诵声像是小了一点,如果这满洞窟的佛像都是佛门弟子,那修行境界有高有低,总会有道心不稳的。就算一千个里有九百个还在念,能替小明月减少一百个念经的也算好事。这样想着,他就朝着那些佛像道:“我听闻凡间有个跟佛经有关的故事,说是有个佛门的方丈要传衣钵,就召集所有弟子讲经。有个弟子叫神秀,作了一首偈子,‘身如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众人都说好,此时有个在厨房的火头僧却道‘美则美矣,了则未了’,也作了一手偈子,‘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那个方丈听了,立刻就把衣钵传给了他……”
他这故事正中佛门的心法,表面只装作不动声色,其实悄悄观察。果然洞窟下层的弟子都停住了,各自若有所悟,虽然洞窟里的佛经念诵声仍然如雷震耳,但至少是少了些人在念的。
这些佛像应该都是佛门的高手,悟性了得,不过思索片刻,顿时就有人开悟了,身后金光大放,周身现出无数法相。原来佛门不仅心法和普通修真者不同,连法宝神通也大相径庭,晏飞文只看见金光中有莲花,有如意,有各色宝瓶、金轮……想必这就是他们的法宝。其中各有一尊地位极高的佛像,忽然睁开了眼睛,朝着洞窟中抛下一朵金色莲花。
莲花落地即化作无数花瓣,花瓣化为金沙,聚集在一起,渐渐形成一面镜子和一棵菩提树,两相照应,大放光芒。那些原本还在迷茫的佛门弟子看着,似乎也都参悟了,身后渐渐放出金光来。
自己本意是要吸引他们注意力,要是真帮这些人参悟了,那可就坏事了。
晏飞文怕他们继续参悟,又朝着佛像道:“我还有个故事,也是佛门的。说是有一老一小两个和尚在人间修行,路过一条河,看见一位貌美的妇人要渡河,求助他们,佛门是不近女色的,小和尚便不敢答应,但老和尚却欣然答应,背着那女子过了河。”
他这故事听起来有点玷污佛门的意思,登时就有佛门弟子怒叱道:“咄,色相本为虚妄,何故乱我弟子清修!”
晏飞文只当听不见,又道:“小和尚不解,又不敢问,等走出十多里路后,终于忍不住问师父‘我们和尚不能不能近女色吗?师父你为什么还背女人呢?’老师父听了,笑道:‘我都已经把那女子放下了,你怎么还没放下。’”
这故事也妙极,连怒叱他的弟子也听住了,眼看又要开悟现法相,晏飞文却一跃而起,指着满洞佛像道:“我看这故事也是‘美则美矣,了则未了’,小和尚没背女人,反而没放下,老和尚背了女人,却放下了。你们佛门不近女色,不娶妻不生子,正是没放下。依我的意思,你们正应该去世上娶妻生子,儿孙满堂,最幸福时忽然悬崖撒手出家,那才算放下呢!你们整天在这千佛洞中念经,却又天天把女色挂在嘴上,算什么放下!快去快去,晚了就生不出来了!”
他这话说得又刁钻又好笑,本来那些弟子听了故事是要开悟的,却又被他后面这一段歪理给听懵了,许多底下的佛像连金光都暗了暗,有些甚至都睁开了眼睛。却正看见晏飞文站在一片月光中,笑意盈盈,桃花眼妩媚又风流,色相正是美到极致,正如那故事中的貌美女子,一眼就能烙到人心上,实在是诱惑人心。
正在他竭力捣乱时,洞窟顶上,却传来一声佛号:“一切色相,皆为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
这佛号中带着巨大的威压,像是林涵讲过的当头棒喝,如雷霆般滚过整个洞窟,所过之处,一片寂静。那些弟子都闭上眼睛,又念起佛经来。
晏飞文被这佛号一压,登时跪倒在地,耳中险些被震得流血,但他心性顽强,反而朝着那佛号来源骂道:“论道说不过我,就用境界压人,你们算什么佛门!还不如凡间的和尚呢!”
“邪魔外道,也配论道!”那念佛号的佛像正处于金光最耀眼处,根本看不清楚,只是每一句话都带着巨大的压力:“噤声!”
晏飞文被压得蜷在地上,要不是月光还没崩溃,几乎要吐出血来。
那金光带着无上威压,眼看着月光就要崩溃,那蜷在地上的青年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股力气在,直接朝着金光扔出一片叶子。神羽叶一碰到金光,瞬间粉碎,然而他却一跃而起,手中持着一柄飞剑,直接投向那仍在洞窟中央缓缓变幻的菩提树和明镜台法相。
“去你的佛门!”他一剑就刺穿那法相:“我就是挖你的菩提树,毁你的明镜台,你们想度化小明月,门都没有!”
他的飞剑剑气如此锋利,其中几乎带着纪骜的些许剑意,反正他从来是杂糅百家之长,学林涵讲故事行不通,登时就变成纪骜那种掀桌子的,谁也不知道打着打着他会干出什么来。
那朵金色莲花似乎根本不是攻击的法宝,瞬间就被飞剑击穿,但本身境界还是在的,所以只是幻象崩溃,化作一地金沙,缓缓旋转,又化为莲花。
而晏飞文的目标根本不是它,一片混乱中,他直接冲向姬明月,金光如同千万利剑,被照到的地方都剧痛无比,但他最终扑到了姬明月身上。
“快醒醒!小明月。”他抓着姬明月的手,试图唤醒他:“不要去听什么佛经了,管他什么色相虚妄,我们走,我们回去外面的世界,去人间闯荡,对酒当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