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爱恨两难全(1 / 2)
表白的那个夜晚,一如他们遇见的第一个晚上,天空洒满了碎星,月光洁白如水。
凤冉一改往日大大咧咧的小性子,手指扭扭捏捏地绞着裙摆上的花褶,浑身散发着情窦初开的气息。
榭华似是察觉到了她的小心思,却未曾戳穿她。只是打断了那磕磕绊绊的暗示,那双漂亮眼睛里,连藏匿的星辰也黯淡无光,目光所及之处,不含半分笑意。
凤冉心慌意乱,只觉得自己搞砸了告白,懊恼地低着头,心里被委屈填满,眼睛里兜着泪花,不肯正眼看他。
榭华轻叹一声,习惯性地抬起手,想摸摸她的头。
忽又觉得不合适,抬起的手复而放下,就见眼前有透亮的弧线滑落,滴在屋檐上,碎成一片又片。
榭华沉默着闭了闭眼,最终什么也没说,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
凤冉再抬眼的时候,屋顶上只剩下她孤零零的影子。
那夜之后,榭华不再来了。
凤冉依旧每夜爬上屋顶看星星,只是身边多了一壶酒。
花嫁派的师兄弟们,渐渐发现小凤冉变了。
她不再甜甜地笑着,总是心不在焉的,一天比一天更沉默。
芳月师尊见她意志消沉,只好送她下山去历练,趁机散散心。
只是没过几日,她就收到了花嫁派的紧急飞书。
信上所说,花嫁派戒律堂的首席长老——袁邺,被一个刺客所杀,召历练弟子速速回山,不日举行祭奠仪式。
凤冉手脚冰冷,信任和怀疑在心里纠葛不休。
她连夜赶回花嫁派,还未踏入大殿。就见练武场上绑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黑衣,长发肆意飞扬,月光落在他身上,像结了一层冰霜。
他微垂着头,像是失去了意识,凤冉看不清他的面容,眼眶却已滚烫。
她一步一步靠近他,不死心,偏要颤抖着伸出手去。
指尖碰到他的衣襟,他才有所察觉地抬起头来。
“……榭华”
“……”那人不说话,眼里缱绻着熟悉的温柔。
凤冉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强露出一丝笑容,声音颤抖着:“一定是误会了对不对,你是来看望我的,她们却错把你当成杀人凶手了,对不对?”
她满目希冀地望着他。
期盼着……期盼着……期盼他能点点头。
可是她听到榭华说,是我,是我杀的。
他的声音那样轻,却那样冷,像钻入她心口的寒风。
“我不信,你是骗我的,你来了这么多次,你要是想杀人你早就可以杀了!为什么要等到现在?”凤冉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流泪,不断用袖子狠狠擦拭着眼眶。
榭华垂下眼,有些嘲讽地勾起一边嘴角,说:“因为我在等你离开,你走了我才有杀人的机会,不是吗?”
“……什……什么?”凤冉愣住。
“那我不妨说点明白些。”榭华复又抬眼,脸上露出她最熟悉的那种痞里痞气的笑容,说出来的话却宛如一刀一刀割在她的心头:
“凤冉,你以为遇见我的那天,我真的只是来夜游赏景的?在此之前,我接了一个悬赏,悬赏的是你们门派袁邺老儿的人头。”
“所以那天,我是来看看我的杀人对象到底长什么样,实力如何,又住在哪个房间,刺客出手向来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只可惜啊,那天遇到了难缠的小娃娃,还偏要和我打架,我只能先把计划搁置一边。”
“不过后来我想到你本来就是花嫁派的人,不妨跟你搞好关系,这样就不用我到处探听消息了,而你,看上去又很好骗的样子,几块糕点就能收买到第一手资料,很划算,不是吗?”
凤冉的瞳孔逐渐涣散,仿佛随时会晕过去,可她执拗地攥着那片衣角,嘴里喃喃:
“不是这样的……我不信……我不信……”
榭华的笑容消失,目光像在看一个毫无瓜葛的陌生人:“怎么?你还要继续天真下去?”
凤冉的嘴唇失了血色,却依旧固执地盯着他的眼睛。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依旧印着一个小人儿。
只是那个小人儿,此刻却哭丧着一张脸。
“那你……为何后来不来了?”
“……因为我掌握的消息已经足——”
“榭华。”凤冉喊住他的名字,压抑着呜咽声,像个无助的小孩,“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有没有,哪怕一瞬间,爱过我?”
“……”
榭华怔怔地看着她,许久,他扯出一个凉薄的笑容,说:“别傻了,凤冉,我从来都只是在利用你。”
凤冉眼睛里微弱的光芒刹那间熄灭。
她终于支撑不住,向后倒去。
一个温暖的怀抱接住了她。
在意识模糊前,她看到了熟悉的眉眼。
“师……师父。”
她喃喃着,陷入一片黑暗。
……
再次醒来,是被外面的喧哗声吵醒的。
她揉着头痛欲裂的脑袋爬起来,就听到窗外声势浩大的讨伐声,齐齐喊着:
“烧死他!烧死他!为袁邺长老报仇!”
沉重的记忆一瞬间被唤醒,她下意识地破门而出,跌跌撞撞地跑到练武场。
火光冲天,熟悉的黑色身影在跳跃的火焰中若隐若现。
凤冉呼吸一窒,还来不及深想,身体就自主做出了反应。
她步若惊鸿,翩然落至高台,散出冰花扑灭火焰,冲着掌门的位置“噗通”一声跪下去。
“师父,求您,放了他吧。”
“你在说什么傻话!快下去!”
背后传来压抑地低吼声。
凤冉鼻子一酸,没有回头看他。
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里衣,头发乱糟糟地披散到地上,整个人虚弱的面无血色,可执拗地跪在冷风中,脊背僵直地挺立着。
芳月仙尊蹙眉,却并未说话。
凤冉的眼眶微微泛红,她紧咬住唇,一字一句道:“师父,这一切是徒儿的错,是徒儿将袁邺长老的消息透露出去,才害得袁邺长老被杀,徒儿是花嫁派的叛徒,请师父责罚!”
“不是的!师妹!你是受了这家伙的蒙骗。”
“师妹,你不要再替他说话了!你一定是被威胁才说出这些话的,你没有罪,你快下来!”
……
周围传来焦急的呼喊声。
凤冉侧过头,眼里含着泪,却是笑着的:“不,我是自愿的。”
她又望向高台上的师尊,目光坚定而又倔强:“请师父责罚!”
芳月师尊目光一黯,终是无奈叹道:“既如此,从今以后,你不再是本尊的徒弟了,也不再是花嫁派的人了。你自去罢。”
“谢过……芳月师尊。”凤冉憋得眼圈通红,对着高台连磕了三个响头。
芳月师尊眉间一蹙,忽又厉声道:“只是这刺客,绝不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