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山行(下)(2 / 2)
牧笛抱怨道:“昆仑奴,都是你满口胡吣,把贼人招来了。”昆仑奴也害了怕,瑟缩说道:“渡雾山庄,我来请客。山野贼人,偶耕对付。”他躲在后面,却把偶耕推了出去。
偶耕与华清芬面对面,心中愧疚,当下不顾旁人,上前解释:“这位大姐,拨云寺中我拦阻你,确实多有得罪。只是那齐道长重伤在身,如同惊弓之鸟,所以错杀了你的,你的……”他想说“夫君”,却想起那方丈不是华清芬的夫君,一时语塞,找不到合适的称谓来代替。华清芬一见偶耕,早已是怒火三丈,挥动柴刀劈了过来。偶耕急忙招架。
两个头目一人一把钢刀,双双杀出。偶耕赤手空拳,在三人中间左右翻腾。牧笛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她看出来,偶耕对付这三名山贼本是绰有余裕,但是他不愿下重手将敌人打伤,只是收住功力与敌周旋;然而对方三人并不领情,个个拼出『性』命,三把刀将他团团围住,招招凶险、刀刀致命。她跳下马来,推了昆仑奴一把,说道:“都是你夸口显富,才招来贼人。祸由你起,你去叫他们住手!”昆仑奴却蹲在地上,抱头不语,急得牧笛直跺脚。
四个人斗了三十余合,仍然杀得不可开交。那一队喽啰兵看了,互相递眼『色』,握紧刀枪,准备一拥而上。偶耕寻思:我敌得过他们三人,却敌不过对方一群,擒贼先擒王,我抓住两个头目再说。主意已定,正好华清芬柴刀砍到。他在刀丛之中侧身躲过,顺手使出空手夺白刃的功夫,拿住她的手腕,顺势掰开五指,将柴刀夺了过来。
华清芬丢了兵刃,闪过一旁,不能再战。黑袍、秃顶依旧挺起钢刀,全力来攻偶耕。偶耕不慌不忙,横起柴刀架住双刀,同时右腿抬起,踢他二人腋下。二人各吃一腿,肩臂酸麻,连连后退。偶耕趁势翻转柴刀,从上砸下,震得他二人钢刀脱手。偶耕复又强攻两招,二人立地不稳,偶耕双掌齐挥,捉住二人手腕,扣住寸关尺,将其制住。
华清芬见偶耕武艺高强,心中暗惊;众喽啰更是目瞪口呆,大有退缩之意。偶耕说道:“二位好汉,在下无意冒犯,只求你们放行。”二人的胳膊都快被他扭得脱臼,强忍泪珠,赶紧点头答应。偶耕正要放手,牧笛喊道:“空口一答,谁能相信?叫他们起誓!”二人一叠声喊道:“如有食言,天打五雷轰,死无葬身之地!”
牧笛还有些犹豫,可偶耕早已撒手放了二人。二人同华清芬对过眼神,撒腿就撤。昆仑奴大喊:“留下姓名再走!”华清芬毫不遮掩,张口便告知自己姓名;黑袍、秃顶二汉拱手答话,他们一个名叫韩德存,一个名叫许赤虎。偶耕也自报名号。众绿林好汉赞了一声“少年英雄”,一窝蜂逃回密林之中。
牧笛说见他们离去,沉『吟』道:“信不信,他们不会善罢甘休,多半是搬请救兵去了。”偶耕满脸怅然,说道:“他们已经赌咒起誓,岂能言而无信?”牧笛讥讽道:“世人都知道你是信义君子,然而终有何用?那华清芬下死眼看着你,恨不得马上杀了你。都是你多管闲事,种下祸根。”
昆仑奴说道:“天『色』已晚,又有贼人劫道。前后又无人家,我们赶紧去渡雾山庄借宿吧。”牧笛说道:“如此正合你意,正好去见你那舞女歌姬。依我看来,那地方也是龙潭虎『穴』,去了那里,还不如被山贼绑走呢。”昆仑奴道:“依你看来,横竖都是一死。不如就去那山庄,死也做个逍遥鬼。”
三人唯恐韩德存、许赤虎等人再次追来,当下加快脚步,向南进发。行出数里,四面群峰『乱』耸、怪石凌云。青山掩映之下,一座山腰上面起了几栋高楼,外面用青石垒起院墙;主楼背靠绝壁,云气环绕,宛若仙阙。歌吹之声从楼里飞出,在山谷之中隐隐回『荡』。
昆仑奴精神大振,指着那高楼说道:“那里一定就是渡雾山庄!”声音未歇,加快脚步往前走。偶耕见天『色』渐晚,担心再次遇上贼寇,只得牵着马跟在后面。在盘山路上蜿蜒多时,终于来到山庄门口,门楼上挂着牌匾,果然写着四个金灿灿的大字:“渡雾山庄”。门口守着四个兵丁,立着一个堂倌。
堂倌打量了一眼这三个人的穿着打扮,挡在院门口,冷冷说道:“三位客官,今天不巧,客房满了。你们别处去吧。”
偶耕回看牧笛一眼,便要牵马回转。昆仑奴却发起火来,冲那堂倌吼道:“我看你是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爷爷多大来头。”堂倌扫视他们三人:牧笛固然身披绫罗,似是富家子女,但是昆仑奴、偶耕都是一副穷酸打扮,不像是高官或者富商。他抬高嗓门说道:“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这渡雾山庄不是你等小老百姓来的地方,还请远避。”昆仑奴瞪起双眼说道:“爷爷可不是什么小老百姓。平卢淄青节度使侯希逸、魏博节度使田承嗣、相州节度观察室薛嵩,与我都有交情。那侯希逸与我更有八拜之交。你们河阳郡由谁统管?我正要去会会他呢!”昆仑奴在前面大言不惭,牧笛在后面抿嘴偷笑。
堂倌心下犹疑,打发一名兵士去后殿禀告。少时,一个壮年男子摇摇晃晃走了出来。只见他头戴方巾,锦缎衣着,浑身镶金缀玉,然而面皮焦黑,脸上挂满皱纹。他刚走到门口,尚未看见三个活人,一眼却看到高大壮硕的骅骝马。马身赤红,映入眼帘,令他瞳孔翕张,口中啧啧连声。
未等那人发话,昆仑奴已不耐烦,说道:“你是甚等鸟人?盯着我们的马看什么,你也懂得相马,识得此马的来历?”那人这才正眼打量院门口的三个人,谦恭说道:“在下是山庄的主人,拙号江维明。几个守门的下人不识仙家降临,多有得罪之处,还望宽宥。”江维明识得骅骝马是稀世之珍,忖度马的主人非富即贵,只怕这三人颇有些来头,因此恭敬有加。
骅骝马被牵到马厩,三人随着江维明穿游廊、走石阶,来到主楼左侧的客舍。江维明择了两间房间,安排他们入住。牧笛栓上房门,一个人在里面闷坐。江维明跟到偶耕、昆仑奴房间,笑嘻嘻说道:“我这渡雾山庄,歌姬舞女最是娇艳如花,想必二位早有耳闻。”偶耕心中挂念牧笛,不和他说话。昆仑奴却异常兴奋,与江维明相谈甚欢。
江维明对昆仑奴说道:“我这里有十六歌姬,十六舞女,长得美艳,又各怀绝技。四大头牌黄鸟、仓庚、桑扈、鸿雁,能歌善舞,更是冠绝群芳。今晚掌灯之时,四大头牌便在正殿之中奏动仙乐,酬谢来往官商。二位若有雅兴,不妨前去观赏。”昆仑奴垂涎三尺,『色』眯眯问道:“你说的四大头牌,若得其中一人陪侍一宿,需多少钱?”
江维明笑而不答,只顾说道:“四大头牌固然已是人间极品,但我这山庄中,二日之后,还有一个大节目——一凤斗四禽。四禽已是人间稀有,一凤更是天上难得。一凤斗四禽,堪称盛事,客官不容错过。”昆仑奴问道:“什么是一凤斗四禽?”江维明答道:“山下有父女二人,大概是欠人巨债,走投无路,只得将女儿典卖给我这渡雾山庄。那女儿,身材高挑、婀娜多姿,论姿容、论美『色』,不亚于黄鸟、仓庚、桑扈、鸿雁四人。更有甚者,她最善舞剑,一柄宝剑在她手中,便如天花『乱』坠、落英缤纷。我花大价钱买她,必定要她在我这山庄之中扬名立万、招揽南来北往的高官豪商,因此想出个‘一凤斗四禽’的节目。”
说到这里,昆仑奴早已口水流了一地。他暗暗下定主意,不管偶耕、牧笛态度如何,他都要一睹这一凤、四禽的真容,如有可能,他还要相中一人,共度春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