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苦力(甲)(2 / 2)
安德广也按捺不住,说道:“就是这混小子,在节帅府内,勾引那四个臭婆娘杀了我二位兄弟!此人不除,分明是太过藐视泽潞方镇!”铜球四一听此言,气往上撞,铁锤险些砸了过来,被吕思稷喝止。
吕思稷想尽早平伏事端,拱手道:“侯姨娘,这小子是重要人犯,岂能放走?放走了他,骆大人、李大人那里不好交待。”牧笛道:“放不放人在你,嫁不嫁人在我。我若见着那骆奉先,在他耳旁说出什么好话来,只恐吕大人也吃不消。”
吕思稷见她分明是在威胁恫吓,只得权且退让一步,说道:“中秋佳节,骆大人、李大人在潞州西郊举办双龙盛会。这几日正在城外大兴土木,垒筑九层高台,专为这次盛会所设。因工期甚紧,征调城郊住户、皂隶以及城中关押的囚犯,日夜赶工,尚有不足。这小子年轻壮实,权且押送西郊服役几日,待双龙大会过后,再由侯姨娘禀报骆大人,任凭处置,不知可否?”
牧笛本想强『逼』吕思稷立即放走偶耕,但从他话中听出,安排偶耕去西郊筑台,已是他心中的底线,若一再相强,只恐适得其反。她转头看看偶耕,见偶耕一直看着自己,不觉心中一片苦涩。
牧笛强忍泪珠,轻柔说道:“偶耕,安排你去城郊做几日苦工,再设法救你,你能承受吗?”偶耕点头答道:“你需好好活下去。我若有罪,自当请死;我若无罪,他们也杀不得我。”偶耕越说,牧笛越伤心。
侯希逸为牧笛牵过一匹马,请她回府。牧笛深深低头,爬上鞍鞯,随吕思稷而去。侯希逸送至馆驿门口,在后面长久相望,牧笛竟连头也不回。南浦云引着逍遥谷人各回寓所安歇,十大虎贲领着一队人马,连夜押送偶耕径奔潞州西郊。
偶耕一宿未睡,来到城郊,已是翌日清晨,眼前一片开阔的平地,地面垒起台基。台基西边是一处兵营,戍守着百余兵士;台基北侧,是大片粮仓,泽潞方镇征收的粮食都在此处囤积,清点数目、核完斤两之后再运入内城。台基上下,三五十兵士披甲持械,来往巡逻;平民、皂隶、犯人总共约二百人,担土和泥、滚木推石,举臿成云、挥汗如雨。偶耕被押到台基一侧的凉棚之下,见过一名官长,松开身上绑绳,却锁上手链、脚镣。
官长见了十大虎贲,卑躬屈膝,竭力奉承。安德广见诸事已妥,便将偶耕推向工地。偶耕拖着沉重的脚镣,来到台基之上,与众皂隶一道,下起苦力。
按照骆奉先、李抱玉的计划,专为“双龙会”而设的高台,阔九丈、高三丈,台身以土垒成,台面上还要建起长亭、廊庑。而这浩大的工程,必须在九日以内完成。不远处有一座山,已被削去一半,山上的黄土尽被运来夯筑土台。
九丈宽的台基才垒起第一层,二百多明皂隶、仆役以及村民,要在九日之内完工,必须日夜赶工、劳作不息。偶耕的手链、脚镣粗重不堪,兼之一宵未曾合眼,推着满载黄土的独轮车,走起路来不免踉踉跄跄。但即便如此,他车中所载黄土比常人更为紧实,步子迈得也更快。凉棚下那位官长看了,也不禁赞叹两句。
一日未曾饮食,捱至傍晚,才发了两块煎饼。偶耕饥肠辘辘,一口啃食干净,脚下一软,身子靠在土堆上,想要小憩片刻。他刚一闭眼,鞭子便抽了下来,两个兵士站在身边,一个骂他偷懒,一个催他上工。
偶耕两眼布满血丝,心中也颇为不忿,只是强忍不发,忖道:我若闹出事来,吕思稷定会以我为由头,给侯家罗织罪名,害他全家遭殃。想到这里,偶耕咬紧牙关,推起土车,车轮在坡地上留下重重的车辙。唯有奋力推土、全力筑台,他才能忘却与牧笛立下的誓约,忘记昆仑奴、槐犁的安危,忘掉心中无穷无尽的『迷』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