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同仇(丁)(2 / 2)
那道黑影原来是另一支箭矢。那道箭矢后发而先至,射箭之人射术既精,膂力也当过人。偶耕大吃一惊,循着草丛向远处望,却见一处草窠之下,钻出一个人来。
那人将身上茅草尽皆除去,现出鲜亮的铠甲,随后一声响哨,山坡下一匹战马奔驰而至。那人翻身上马,快步逼近,指着偶耕喝道:“老子在此守了半日,才等到这只山羊。你们是哪里来的野人,敢从老子手里抢羊肉?”
偶耕待要作答,那人却极为蛮横,递出手中长矛直刺过来。偶耕大惊,拨动骅骝马,骅骝马蹄子一扬,已跃开一丈有余。那人扑了个空,见偶耕骑的是骏马、身上又会些功夫,便问:“好小子,你是何人属下,现在何处当差?”
偶耕调转马头,与之相对,尚未答言,昆仑奴却从旁说道:“休以为穿一副铠甲就能吓唬我们。我们身后有三百精兵,老子只消弹弹指头,大军赶到,便将你踩作肉泥。”
那人听罢,阴鸷一笑,用手指撮起嘴唇,连发三个响哨。哨声尖利,直刺云天。哨声落下,那人背后的山峰之外,陡然鼓声大振、喊声大作。偶耕、牧笛抬头看时,只见大队军马从山峰两侧冲杀下来。
偶耕四人逃窜不及,已被敌军团团围住。敌军人数甚众,两千不足,一千有余。适才对话之人没入军阵之中,对面正中央却立起一杆纛旗,旗上金丝银线绣了光灿灿一个“李”字,纛旗两边各支起一面大旗,左边绣的是“缁青”,右面绣的是“平卢”。纛旗之下,走出一匹骏马,马身上金披银饰,镶以宝钻。雕鞍之上端坐一人,高鼻隆准、身形粗壮,金盔金甲,腰中丝绦也是金线绣成。
此人乃是李正己,原名李怀玉,侯希逸的姑表兄弟,李纳的父亲,牧笛的表舅。正是此人,将侯希逸赶出青州,自己褫夺了节度使之位。
牧笛从金光闪闪之下认出他来,忽又想起长安侯府惨状,两相对照,悲慨交织,几乎晕了过去。偶耕将她扶住,她重新坐直,向前戟指,厉声质问:“李怀玉,你还认得我吗?”
李怀玉的新名字是李正己,这个名字乃是受了朝廷的颁赐,他视之极珍,早已将旧名字弃之如敝履。如今有人直呼旧名,李正己怎不恚怒?定睛一看,认出对面女子正是牧笛,不禁由怒转喜——他已经知道,侯希逸父女得罪了权倾朝野的骆奉先,若将她擒了献给骆大人,岂不是一件美事?想到此处,二话不说,传下军令,将面前四人一同拿下。
四人被重重绑缚,押到大纛之下。李正己见到牧笛,毫无亲情可言,恶狠狠问道:“你父亲现在何处?”牧笛被按在地上,怒冲冲望着他,啐了一口,一言不发。
李正己在缁青平卢模仿侯希逸旧制,自己也招募了麾下“十将”。适才因山羊与偶耕、昆仑奴冲突之人,便是十将之一。那人凑近李正己,说道:“他们背后还有三百精兵,侯希逸说不定就在军队之中。”
李正己大喜,又问三百兵马现在何处。牧笛对李正己父子怨恨极深,依旧怒目而视。那名十将又进言:“女子哪知军中之事?倒是那个黝黑的奴才口齿伶俐,定能吐露实情。”李正己便命他去盘问昆仑奴。
那人走近昆仑奴,昆仑奴嚷道:“老子绝不泄露军机!”那人毫不留情,一支匕首插在昆仑奴的肩头,昆仑奴痛得浑身乱颤、满眼泪花,再也硬扛不起,仰起头来咧嘴喊道:“他们在西南方十里左右——涧石兄弟、渭南乡党,我对不住你们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