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讲礼的战争(2 / 2)
随后,一众官员开始了跨栏运动。由于都穿着类似于裙子般的衣袍,迈不开腿。他们只得在众目睽睽之下,撩起下袍露出大腿,场面荒唐不已。然而,围观的人却是各种起哄与笑骂,甚至还有人大声喝彩,人声鼎沸。
城下嘈杂的声浪一波接着一波。比看完歌舞表演还要疯狂。祭品摆好后,王诩羞愤的去找姬章。今天这脸可是丢大发了。老头若不给个说法,他一定与之拼命。
不等他寻仇,老头主动送上门来。姬章向王诩这边走来,一只手指着会盟台的方向喝骂,另一只手扯掉祭品上的红绸。随后,他近乎于疯狂般的举起王诩之前拿着的祭品。似乎是在向晋人显摆己方的实力。
会盟台那边的声音与城下骚乱的声响几乎是在同一时刻陡然安静下来。姬章兴奋不已。将那祭品顶在头上,双手举着,一上一下。对面的反应让老人甚是满意。毕竟架吵赢了,心里也舒畅。
他像个孩童般在城墙上跑来跑去,炫耀着自己手中的玩具。片刻后,惊呼之声从城下与周围接踵而来。姬章也跑累了,气喘吁吁的举祭品,不解的看着周围大惊失色的人群。
此刻,晋人的喝骂声又传了过来。
“大胆逆贼!不顾君臣之礼,竟以太牢祭祀。”
姬章一惊,将举着的祭品放了下来。定睛一看,居然是个牛头。刚才只顾着显摆了,却未细看,此刻方知祭祀用错了规制。他本以为王诩是用了齐马献祭,以马、羊、猪的华丽祭品胜了晋人一筹。却不想这谱摆的有点大,直接用了天子的祭祀规格。
宰牛等同于谋反,以太牢祭祀更是大逆不道。姬章尴尬不已,脸一黑朝王诩直瞪眼。王诩则以同样的表情瞪着姬元。而姬元则若无其事的与阿季聊天。
“看到没?厉害吧。牛首一出,所有人都闭嘴了。”
阿季耿直的点点头,夸赞了姬元几句。王诩就知道这丫头没安好心。百密一疏,居然还是中招了。此刻,两军对骂演变成了卫人单方面的被晋人数落。曹邑宰很是机灵,扯着嗓子出来解围。
“尔等逆贼!休要颠倒是非。我卫人乃受天子之命,以太牢祭祀有何不可?王师提剑挥鼓,诛伐尔等叛臣,举武扬威,并匡社稷。尔等不知廉耻,岂敢在此大放厥词,不怕闪了舌头。”
众人不禁佩服起曹邑宰的急智。他们险些忘记卫国是奉了天子诏命,讨伐晋国的王师。王诩更是没料到,昔日去云梦抓俘的曹邑宰竟然出口成章,才华横溢。尴尬解除,挽回了姬章的颜面。老人就坡下驴,重复着曹邑宰的话骂了回去。
“不怕闪了舌头!”
随后,神奇的一幕发生了。晋人估计是不想祭祀活动受到影响,于是调派了一旅的士卒在一名文官的带领下来到了距城东二百步的地方。他们排成一排,那文官组织好骂人的言语后由传令兵通传士卒。在几名卒长的指挥下,像是大合唱一般整齐的开骂。
姬章毫不退让。拉了一师的人马,在东城墙上一字排开。而后,由文采斐然的曹邑宰指挥着与晋军对骂。
城墙一侧的祭台上,曼妙的舞姬,婆娑起舞。鼓乐之声与少女柔美的清丽嗓音交织在一起,与那粗犷的喝骂声形成鲜明的对比。一边优雅,一边低俗。一边阴柔,一边阳刚...
不时因那不堪入耳的辱骂声,乐师弹错了旋律,歌姬唱跑了调子,观众不知所云喝错了彩。总之这祭祀活动从一开始就错了,人们只能将错就错。讲究着表演,讲究着观看...
王诩陪在阿季身旁,感叹着春秋时期真是个讲道理且懂礼的时代。这样的战争多么友善。双方按部就班的走流程,祭祀占卜、唱歌跳舞一样不差。他不禁觉得打仗也没什么可怕的。劳逸结合,打打嘴炮有助于身心健康还能增加肺活量。
随后的两天在平静中度过。先是一帮神棍又唱又跳,整整用了一天的时间才将祈福与占卜的事情完成。紧接着,全城军民狂欢一日,大吃大喝。北戍军的士气空前高涨。
或许是经历了祭祀的事情,让姬章意犹未尽。于是,老人将自己的帅帐迁到了东城楼,与晋军的主帅遥相对望。一有机会他便与会盟台上的那位一起吊吊嗓子。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与他对喷许久之人并非晋军的主帅,而是智疾的侄儿智错。
这日,智错与姬章吊完嗓子后,声音变得有些沙哑。他气冲冲的来到了智疾的帅帐,尚未进入就被两个侍卫拦了下来。
“错将军!疾帅有命若无军情要事,不得入帐打扰。”
智疾与他是同宗叔侄。智错作为智疾的接班人,在智氏的地位甚高,也深受智疾的信赖。此刻,却被拒之门外,他难免有些好奇。
“疾帅是在见客吗?”
“小的不知。”
侍卫虽是这么说,但微微的点了点头。智错眼睛一转,捏了捏干涩的喉咙,叫道:
“疾帅!末将有要事禀报。”
说罢,便准备硬闯。不等他伸手抚开帐帘,帐帘却从里面被人掀起。随后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呵呵。还是这般毛糙。”
智错一惊,忙抱拳道:
“让先生!”
原来帐中神秘的客人竟然会是宗主身旁的宠臣豫让。对方拍了拍他的手臂。
“进来吧。”
二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智错见帐中只有他们三人,于是有些委屈的说道:
“叔父!您让侄儿与那老头对骂了两日。侄儿这嗓子都哑了。那人倒好,越骂越精神。您老行行好,饶了我吧。还是让别人去接这苦差事。侄儿毕竟是武将又不是泼妇。整日骂街有辱智氏名声,也有辱叔父英明。”
智疾与豫让相互看了一眼。二人似乎是达成了某种共识,不觉笑了出来。随后豫让摇了摇头,哀叹出声。
“哎!明明是破敌的首功,错将军却要让与他人。真是好气量啊。”
智错皱了皱眉。
“首功?”
旋即,摆出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叔父!您该不会让侄儿骂死那老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