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之约1(2 / 2)
刘弗陵已经快要走出院子,听到回话,脚步立即停住,视线投向窗内,好似要穿透碧纱窗,看清楚里面的人。
于安惊喜地问:“说话了?”
抹茶摇。
于安不知道皇上和云歌究竟怎么回事,不敢深问,不过既然是云歌吩咐的,他自不敢命抹茶收了藤椅,遂只摆摆手让抹茶下去。
于安对刘弗陵低声说:“皇上,七喜来禀奏,霍光大人已经在上头的大殿等了一阵子了。”
刘弗陵没有理由会于安的话,反倒回身走到藤架下。一言不发地在藤椅上坐了下来。
于安又是着急,又是不解,刚想问要不要让人传话命霍光回去。
刘弗陵却只坐了一瞬,就又起身,匆匆离去。
于安看得越发糊涂,只能揉着额头,恨爹娘少生了两个脑袋……
云歌的伤好得极慢,一半是因为伤势的确重,一半却是心病。
等勉强能下地时,已是深秋。
在榻上躺了两个月,云歌早已经躺得正副骨架都痒,好不容易等到大夫说可以下地,立即就想出屋走走。
抹茶想搀扶云歌,她推开了抹茶,自己扶着墙根慢慢行。
她一直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里,这些事情在她骤然颠倒的世界里根本不算什么。
云歌沿着墙慢慢走出了院子。不远的一段路,却出了一头的汗。
太久没有走路,她实在讨厌软绵绵的自己。她还想顺着台阶再往上爬一段路,却已是力尽,腿下一软就要跌倒,身后的人忙扶住了她。
云歌本以为是抹茶,一回头,看见的却是刘弗陵,身子立即僵硬。
她急急地想挣脱他。
因为剑气伤到了肺,此时一急,不但用不上力,反倒剧烈地咳嗽起来。
刘弗陵一手扶着她,一手替她轻顺着气。
她想让他赚话到了嘴爆看到那双幽深的眸子,紧抿的唇角,她只觉心中酸痛,根本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推开了他的手,就势坐在了台阶上。
把头埋在了膝盖上,不想再看,也不想再感知。
好象这样,她的世界就会如常。
刘弗陵默默坐着,眺望着下方金黄灿烂的树林,好似自言自语地说:“看到前面的树叶了吗?让人想起大漠的色彩。我每年都会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有空闲时,最喜欢呆的地方就是这里。白天可以赏秋景,晚上可以看夜空。这么多年,别的事情没有什么长进,对星象却很有研究,东宫苍龙:角木狡,亢金龙,氏土貉,房日兔……”
云歌的眼泪一滴滴落在裙上。
东宫苍龙,北宫玄武,西宫白虎,南宫朱雀,还有角,亢,氏,心,尾,萁,斗,牛,女,虚,危,室,壁,奎,娄,胃,昂,毕,嘴,参……
她也全都研究过,翻着书,再对着星空找,看下来,竟比那些熟悉天象星斗的算命先生懂得还多。
她知道他会知道,也会懂得。
她知道“君心似我心”,却没有做到“定不负君意”。
她现在何来颜面见他?
刘弗陵太起了云歌的头,替她把眼泪擦去,“云歌,你我真素味平生吗?你真要我以后都称呼你‘’,‘姑娘’吗?”
云歌只是无声地落泪,眼中充满痛苦和迷茫。
刘弗陵不舍得再逼她,“我送你回去吧!”
虽然吃了有助睡眠的药,云歌却一直睡不着,半也里听到隐约的萧声,吹的是十分熟悉的曲子。
原来一切都不是梦!
云歌辗转反恻了半晌,还是披衣服起来。
于安看到一个人躲躲藏藏地隐身到暗处,骤然大怒。温泉宫都有人敢窥伺皇上?
待到跟前,发现是云歌。于安叹气,转身想赚却又转了回去,“云,奴才有几句话说。”
云歌一惊,转身发现是刘弗陵的贴身随从,她没有说话,只默默站着。
于安踌躇了下,还是决定豁出去了,开始把刘弗陵这些年的日常生活像报帐一样报给云歌听:
少爷一直等着持发绳的人;
少爷爱看星星;
少爷偏爱绿色;
深夜里,少爷睡不着时,就会,可翻来覆去却只是一首曲子……
一口气竟然说了半个多时辰,等他说完,云歌早已是泪流满面。
于安清了清嗓子,“云,你这整日不说话算怎么一回事情?不管你心理怎么想,你总应该给少爷讲清楚。奴才的话说完了,奴才告退。“
刘弗陵倚着栏杆,默默看着满天繁星。
听到身后动静,以为是于安,却半天没听到说话请安,一回头,看到云歌正俏生生地立在长廊下。
刘弗陵忙走了几步,把身上的披风解下,披到了她身上,“怎么还没有睡?这里风大,我送你回屋。”
她拽住了他的衣袖,示意他止步。
云歌靠着栏杆坐下,侧头望着远处,将她在长安的经历淡淡道来:
“发绳被娘亲拿走了,我已经到长安一年多。来长安前,我还一直犯愁没有了信物,该如何找陵哥哥,却没有想到第一日就碰见了陵哥哥……”
刘弗陵听到有人和他长相相似,还有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心中居震,但让他更伤痛的是天意弄人。
云歌淡淡地讲述着她又遇见了另外一个人,表情淡漠,好似讲着别人的故事。她不愿意提起那个人的名字,只简单地用一个“他”字,从相遇到别离,三言两语就交代过。可她扶着栏杆的手,拽得紧紧,脸色也是煞白。
“……他是流水无情,我空做了落花有意。既然我已经违约,你也不必再遵守诺言。我的伤已经快好,也到我该告辞的时候了。”
刘弗陵扳着云歌的肩头,让她看着他,“你没有违约,这只是……只是阴差阳错。云歌,如果你现在幸福,我会把珍珠鞋还给你,当年盟约一笔勾销。不过你已经决定斩断过去的事情,那我不想把珍珠鞋还给你。我不要你现在答应什么,但是希望你给我们一些时间,我只要一年。如果一年后,你还想赚我会把珍珠鞋还给你。”
云歌再难维持自己的淡漠,眼内珠泪滚滚,她猛然偏过了头。
她宁愿他骂她,宁愿他质问她既有盟约,怎么可以背约?宁愿他大怒,生气她的负心。
可他只是这样看着她,面容平静,语气清淡,似乎没有任何情绪流露,可那暗影沉沉的眼睛内是心疼,是苦涩。
刘弗陵用衣袖替云歌把泪拭去,“不要迎风落泪,太伤身子。”
他微微一笑,语气刻意地放轻快,“云歌,至少也该把未讲完的故事讲完,这都九年了,别的小狼,儿子孙子都一大堆了,我们的那只小狼却还在被你打屁股,打了九年,什么气也该消了,只是可怜了小狼……”
云歌噗嗤一声,破涕为笑,可笑还未及展开,眼泪又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