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入宫(1 / 2)
许多年前,紫微宫中。
香炉烟翠起纤纤,鸟鸣啭啭嘤嘤,轩窗外薄雾未散,荷塘新叶笼罩在白纱般的雾中,三皇子在三五个宫人的簇拥下昂首阔步从书阁里过来。
太后坐于堂前主位上,拉着萋萋的手,“丫头,你看着哀家的小老三可还顺眼?”
萋萋掩嘴而笑,目光却留在坐在小榻上百无聊赖正在玩弄宫绦的姜采苓身上。只见她忽地抬首,见是三殿下,连忙蹦去,在那门口嚷着,“我给你带了桂花糕。”
萋萋将目光转回时,唇上还留着一抹笑意,太后却蹙眉,忽又笑道,“这丫头性情太过张扬,哀家觉得……不合适。”
姜采苓只回头故作乖顺,对太后行礼道,“太后姑奶奶说什么都对。采苓以后学着温婉贤淑还不成?”
一语未闭,她的小手已拽上沈牧迟雪青色外袍的一角。太后和萋萋相视一笑。
往昔岁月悠悠,即便在梦中也能清晰回忆。
将醒时,她觉得眼角处有些湿润,顺手抓了被褥来擦,睁开眼,却看到自己手中拽的那布料是雪青色云锦,仿若仍在梦中,她不禁拧眉,似呓语。“太后姑奶奶,苓儿知道自己没资格嫁作您孙媳妇儿,不嫁了还不成么?”
“何必做梦也求人。”沈牧迟站在床前居高临下看着她,唇角轻扬,“娶不娶你从来都是本王一人可以做主之事。”
她立马惊醒,惊出了冷汗,又听到漫云委屈道,“姑娘忽然晕倒,奴婢去请了大夫,大夫说姑娘气息平顺应无大碍,可姑娘晕了好几个时辰也未醒,奴婢这才斗胆禀告王爷。”
“嗯。”沈牧迟抬了抬下巴,身后众人纷纷散去。他方问,“哪里不适?”
“我并无不适。”她不过是太累了,加之陡然知晓有人要加害于她不免紧张所以晕了过去,如今酣睡一场已无大碍,“我父母兄嫂如何?”
刚醒来便知道关心别人看来是没什么问题了,他舒眉道,“安全抵达。吏部的折子昨日我方看了,你爹对治理蜀中倒是有一番见解。”
姜采苓安心,方知此番并非爹的冤家寻仇,不然也不会留着姜家数十口性命只单单对她下手。
彼此沉默片刻,她仔细打量着沈牧迟,她与他无冤无仇只不过稍微死缠烂打,他就起心欲诛之也未免太小心眼了。
想了一想,还是说出口,“沈,哦,三殿下,你不要觉得我是个累赘。从前我是挺喜欢你,可是那些皆为少年意气,凡事要与别人争个高低,别的姑娘中意你我便也跟着起哄,其实我对你这个人也不是很了解,怎么可能非要死缠不放呢。所以你啊就放心大胆与碧落姑娘出双入对,她要是作了秦王妃气死一两个京城里的姑娘,我觉得倒也没什么。”
“你是不是脑子烧坏了。”他扬手过来。
她以为要挨打,连忙躲避,他修长的手指却轻轻落在她的额头上,声音低沉动听,“若本王要杀你,你该死一千回了。你父亲那边也大可放心,但凡是太后要保的人定是无性命之忧。”
若不是沈牧迟,这府里府外谁与她有这样的仇怨?
尚书府三小姐本性柔弱,蟑螂都怕,小郡主倒是张狂,却只是小孩子般的顽皮。她的那些手下忠心耿耿,即便稍微将疑虑放在他们身上也觉得十分对不住。
此事她又在院中琢磨了一两日,还是没个头绪。
漫云说那次送来酥饼的侍卫已经不知所踪,她估摸着是被灭了口,心下更是惶惶然。
往日出行虽必带着身壮如牛的赫悦,好像生怕被人刺杀劫财似的,她心里明白谁也不会胆大到敢与相府作对,那些不过是个排场,做样子吓唬人。
可是相府落败后,她再没有靠山,沈牧迟说得对,她的性命对权势滔天的人来说不过是草芥。如今在这王府中,听话一点,方能保命。
十月初八,于姜采苓新婚未成之期一月后,秦王与新欢碧落入宫拜见太后。懿旨里竟然还提到了姜采苓,太后说半年未见甚是挂念,让她也一道去。
采苓素来觉着太后不靠谱。许多年前力排众议帮助儿子求娶公主,后与自己的丈夫一同夺了公主老爹的江山,老公驾崩后,任由儿子冷落前朝公主,却将公主生的儿子养在膝下,极疼爱之。如今明明可以化干戈为玉帛,她偏偏下旨要采苓去淌这一趟浑水。为老不尊必是如此。采苓默道。
紫微宫亲自安排了金漆马车来接,采苓站在王府石狮子侧看着那车上的珠帘,往日吵着要同三殿下同车,甚至敢于公主相争,有一次静和公主沈牧纭输了,居然斗气将车窗上的珠帘悉数扯落,被太后罚了禁足。一想到静和不服气嘟着嘴的模样,她唇角自然上扬。
沈牧迟与碧落从王府大门里出来时,诸事已张罗齐全。
沈牧迟注意到站在一旁的姜采苓,素来喜欢鲜艳的她,今日只穿了藕荷色罗裙,云锦织纹细密却未绣花样,反而将她姣好的容貌衬托得极好。往日她性子急凡事要与人争高低,他只晓得她张狂,未曾仔细看过她的容貌,如今方知亦是个美人。
姜采苓侧过头,只将目光从沈牧迟身上扫过落在站在他身后的碧落身上。
想必今日她极花心思装扮,发间累丝珠钗上的玛瑙与她一袭紫衣相得益彰。她本来相貌极美,如今更是富贵雍容。
再回眼看沈牧迟时正与他目光相交,她觉得今日他的目光温和了许多,应该是终于可以带碧落见皇祖母心中大喜,所以和蔼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