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和亲(1 / 2)
康和六年初春,未央宫中姹紫嫣红开遍。
长乐殿内,女官珠玉捧着一卷文书恭敬站在软榻前,凝眉道:“这些是礼部呈上的迎亲流程,请娘娘过目。”
良贤妃抿了口茶,眼睛未抬一下:“陛下给了什么份位?”
“陛下未有定夺,听太皇太后意思应是会受封昭仪。”珠玉不敢抬头。
良贤妃搁了茶碗,冷笑道:“倒是比本宫预想的要高。”
“太皇太后的意思是不能亏待了北国郡主。”珠玉叹了口气,“娘娘也知道那北国郡主与太皇太后是远房亲戚。难怪敢孤身前来敌国和亲,毕竟有那么大的靠山。”
“既然太皇太后喜欢。那么就传话给礼部,本宫的意思也是要将典礼搞盛大些。”良贤妃娇俏的脸蛋上露出一丝笑容,“孝慈皇后崩逝已一年多了,后宫难得有喜事,自当热热闹闹的。”
“可是娘娘,皇上最忌讳的便是铺张浪费,而且皇上似乎对那北国的郡主也没什么意思,此事是否应再请示请示?”珠玉局促不安。
“无妨。皇上既然让本宫主理后宫,这些事本宫自然能做主。”良贤妃摆了摆手,珠玉只得垂着头退下。
此时,乳母嬷嬷带着沧凌公主进入殿中。
待到两人走近,良贤妃轻抚公主的肉嘟嘟的小脸:“沧儿,是谁惹你生气了呀?”
沧凌双眼噙满泪花,趴在良贤妃腿上:“母妃。父皇是否再不爱凌儿了?”
“你怎会有这样的想法?”良贤妃蹙眉。
“母妃让孩儿每日去给父皇请安。一年多来,日日如此,从不间歇。可是父皇不是在处理政务,便是躲在垂拱殿旁的小屋中,从不肯与孩儿多说话。往后那些请安,孩儿再也不愿意去了,倒不如到太学里去逗寅恪那傻小子有趣。”沧凌嘟起小嘴。
“胡言乱语!”良贤妃怒从中来,“那大皇子本就不受你父皇器重,你非去与他逗什么趣。让他无声无息待在那角落里不好吗?你就非得让他也同你一般瞩目!”
四岁的公主只歪着头,未听懂其中含义。
良贤妃语重心长道:“母妃的意思是,你父皇并非不爱你,只是他暂时无心来爱你。不过时间是最好的良药,我们既然胜利了,自然能笑到最后。天下薄情是君王,用不了多久,你父皇就会将她忘记。到时候,有我们陪在他身边,他除了爱我们还能爱谁呢?”
沧凌依旧未听懂她母妃的话,却倔强道:“父皇还有宋娘娘啊,他还能爱宋娘娘和小妹妹 。”
良贤妃指节分明,捏成拳头,藏于衣袖里,喃喃若自语:“幸亏她生的是个丫头。”
沧凌越听越迷糊,转瞬间又似乎将在父皇那里遭受的冷落全然忘记了,只若有所思牵着嬷嬷的手离开。
宫外,长安城一如往昔热闹非凡。
百姓们夹道欢迎的正是自北国前来和亲的数十辆车舆。
“这位兄台,敢为京城之人何时对北国人如此热情了?”有外乡人挤进人堆,懵懂问。
“说来话长,如今北国皇帝并非他人,正是当今的皇上的兄长,算来算去这天下为一姓。如今北国既送来郡主和亲,自是存心要臣服于我国。大兄弟,你说咱们开心不开心。”锦衣男子笑盈盈道,“况且,你可知这北国郡主是谁?”
“是谁?”外乡人摇头。
“说来也与咱们长安城有几分渊源。”锦衣男子笑着卖关子,只扬了扬头,“瞧见那酒楼没?郡主的姐姐曾经便是那座楼的东主。不过现在,早就物是人非啰。”
此时,外乡人举头瞧见那富丽堂皇的二楼上,临窗处站着一位面无表情的的男子,一只手撑在窗台上,另一只袖子却空空如也,微风过处,吹起他的发丝以及绫罗衣袖。
喀嚓……那人将窗户合上。
中间最豪华的车舆内,两名女子并肩而坐,其中一名年岁稍长的穿着繁复的襦裙,忽掀开帘子一角对骑马的侍卫道:“本郡主肚子饿了,先去东喜楼歇歇。”
“可是郡主?鸿泸寺卿还在宫门口迎候。”紫发碧眼的侍卫说着一口地道的长安腔。
“无妨。”郡主话音刚落,身旁的婢女递来一张面纱,她含笑接过。
东喜楼中,郡主斜倚在二楼临窗处听曲,戏子曲调悠扬:风起长安月朦朦,几度露华浓……
一壶洛日红摆在案上,一人,两盏夜光杯。
春天和煦的日光倾泻在肩膀处,郡主为对面的酒杯斟满酒,又将自己跟前的一杯添满一饮而尽后,怔怔望着对面发呆,思绪万千,却丝毫也抓不住。
于是,耳边是清曲,楼下是人群涌动想一睹她真容的百姓,街道上人群往来如织,河的对岸,百雀楼却安静如斯。
她就忽然想到,有一次,她无心对他抱怨,说百雀楼生意虽好却是她极不喜欢的地儿,于是,她再也没见过百雀楼画舫的顶上有人弹琴起舞。可是如今这安静却如同深夜刮来的一阵阴风。
眼泪啪啪落下来,似断了线的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