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1 / 2)
大队人马护送御驾抵至京师已经是半个多月以后了。三月逝去,储秀宫的桃花亦跟着败了,清欢虽是早已料到,可仍是禁不住失望。每年她最喜欢的事就是在桃花盛开的桃树下打秋千,可今年偏偏没赶上。
其实她的伤还未完全恢复,可因着小阿哥的满月礼,清欢自是不想因为自己耽搁了,何况太医亦说只要一路上好生照料着,便无大碍。皇帝虽是不忍,可也禁不住众人劝说,日夜兼程才赶回京师。
齐妃劳累了一个月,如今三阿哥回来,总算是松了口气,眼瞧着小阿哥的满月礼将至,皇上也已下旨会在养心殿操办,这本是极大的荣宠,可她仍觉得心烦意乱。
福珠奉上一盏信阳毛尖,齐妃只漫不经心地接过,白腻的指端衬着茶盏上天青色的如意花样,只觉得仿佛是羊脂白玉。她连盖子也未掀起,便将茶盏搁在桌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福珠上前说道:“娘娘何必如此伤神,纯贵人再得宠,也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贵人而已。宫里这种女人多得是,等过两日万岁爷的心劲儿过了,咱们再拾掇她也不迟。”
齐妃听了,狭长的丹凤眼只轻轻一扫,冷笑道:“你倒机灵。”她又重新拾起杯盏,掀开杯盖抿了口茶,笑道:“你以为我是担心碧潭那个丫头?这次用不着咱们动手,自然有人收拾她。就算她过得了太后那一关,你以为熹妃会放过她?”
福珠一怔,又问道:“熹妃素来锋芒尽收,八面玲珑,又怎会容不下一个小小的贵人?”
“刚刚还夸你机灵,怎么连这么点道理你都想不明白?此番围猎万岁爷只带了熹妃前去,太后又好生叮咛熹妃要好生伺候,可万岁爷却带了位新人回来。偏偏这位新人又是辛者库贱婢出身,家里可是犯过十恶不赦的大罪,你说,这不是在打熹妃的脸吗?这都快成宫里的笑料了,你瞧熹妃这几日还端得四平八稳,其实她心里恨不得将那碧潭千刀万剐了才是。”齐妃幽幽地笑着,眸子里的寒光一闪而过,“用不着动手,自有老天爷替咱们收拾,她们越是难过,我这心里就越是顺畅,真是痛快!”
福珠在一旁道:“可不是,如今有小阿哥出世,万岁爷的心自是在咱们这里。”
齐妃叹了口气,道:“不过弘时倒才是我真正担心的。我虽然叮咛了下面的人不许将此事告诉他,可到底是瞒不住,他迟早得知道,到时候又不知会生出多少事。”一想到这里,齐妃只觉得连太阳穴都突突地跳个不停。
“娘娘不必如此担心,如今三爷有了小阿哥,自然会收心许多。”
齐妃刚刚端起茶盏,道:“但愿吧……”一语未必,却听门外的小太监通报了一声:“三阿哥到——”她急忙又放下,还不等门口的丫头挑起帘子,就见弘时已然一脚踢开帘进来,他显然是刚刚下朝,还穿着藏青朝服,胸口前绣着金色四爪团龙,张牙舞爪,面目狰狞,就如同此刻他的脸。
齐妃心下一沉,却仍故作镇定,道:“你这孩子,都是当阿玛的人了,怎么还一点沉稳劲儿都没有?”
他额上沁着细密的汗珠,或许一路上走得急,还在微微喘息,不等齐妃说完,便问:“碧潭的事是真的?”
他的声线冰冷僵硬,那几个字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那声音并不大,可齐妃却觉如同晴天霹雳,咬了咬牙,才站起身说道:“明日就是小阿哥的满月礼,你早早地就把他们母子接进宫来,明儿个可不能出一丝差错。”
“额娘!”弘时几乎是在咆哮,他额上青筋暴起,如同一头发狂的兽,殿里本是极静,他的回声一遍一遍地响着,却一声一声地弱了下去,仿佛溺水的人还在挣扎,明明知道是徒劳。
“是。”齐妃知道瞒也无用,索性就这样斩钉截铁,好让他连最后的一线希望也无,死心得彻彻底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