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1 / 2)
那天晚上回到花雨轩,清欢便开始发起了高烧。她这一病来势汹汹,太医院开了好些汤药却也未有多大起色,整日烧得昏昏沉沉,等到彻底好的时候,也到了霁月大婚的日子。
宫里许多年未办喜事,早就已经张灯结彩。皇上替霁月在宫外置办了一套宅子,是供她和星德王子完成大婚的。达尔罕王爷打算在京中参加完结婚大礼,就带小两口回蒙古去。
再见到霁月,已经是在她的婚礼上。清欢陪着齐妃立在乾清宫的大殿上,她穿着绯罗蹙金刺五凤吉服,头上戴着极沉的凤钗,不知是为什么,也许是那钗实在太沉,她背心里竟然出了一层薄汗,显些站不稳。
吉时已到,礼官身着赤色吉服,立于丹墀上宣读着册封旨意。那样响亮的声音,回荡在这座大殿上,只短短的几十个字,却决定了一个人一生的命运。
她抬眼看着正襟危坐于龙椅上的皇阿玛,六月里的天气,她心底却忽然泛起层层寒意。霁月那日对她说的话,就仿佛是一枚又尖又利的针,扎在她心里,一碰就痛,可不碰还是痛。
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无从知晓,更不敢去问皇阿玛。如果霁月是骗她,那么这会严重影响到他们父女的感情,如果是真的……
一想到这里,她便使劲地摇了摇头,不敢再想下去。
她知道霁月从小就不喜欢她,可她不知道她居然会这样恨她。哪怕是在出嫁前的这最后一段时光里,也要利用自己最最伤心的过去,给她最沉痛的一击。她知道自己的弱点,所以找准了她的三寸狠狠地扎下去。
礼乐声响起,霁月在喜娘的搀扶下缓缓入场。霁月的婚事突然,只准备了月余,即便如此,大婚的礼服亦是由江南织造总局连夜赶制而出。
红毯一直从殿外铺至丹墀下,霁月一步一步踩得极稳,她是皇帝唯一的女儿,自幼自然是接受极好的教养。清欢远远地瞧着,只觉得今日的五姐美得惊人,其实她一直都很美,只除了与自己打架的时候。记得小时候第一次见她,清欢就觉得她优雅得像一只金丝雀,而自己就像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黄鹂,不过她一点也不羡慕,因为她被关在精致的鸟笼里,从不知宫外的广阔天地。而后来她没想到自己也被关进那笼子里。
她用帕子揩了揩额上的汗,齐妃并未注意到她的异样,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女儿。这样的场合,却连一句道别的话也不能说,嫁去蒙古,以后见面,可不知何年何月了。
离得近,清欢甚至能看到齐妃眼底的泪光。
霁月在大殿上向皇阿玛行了三叩九拜的大礼,在礼官高喊“礼成”声中缓缓转身,她脸上本没有任何神情,可在看到清欢的一瞬间,她甚至是高傲地笑了笑。
殿外响起乐班吹吹打打的喜乐声,迎接新娘的礼队已经停在殿外。星德虽为蒙古王子,但入乡随俗,还是得依照满族皇室的嫁娶之礼,骑在一匹极俊的高头大马上亲自前来迎娶。
皇上为了展示满蒙联姻亲如一家,特意在迎亲的礼队中加入蒙古的礼队表演,而待会儿回府的路线又绕了整整半个紫禁城,老百姓们都上街来看热闹。紫禁城里早已是九城戒严。
大典结束的时候,弘历送清欢回储秀宫,云珠很识趣地先回去了。
她大病初愈,在大殿里站那么久已是不易,弘历扶着她慢慢地走着,到了没人的地方,突然说道:“要不要我背你回去?刚刚在殿里看你的脸色一直不好。”
清欢斜睨了他一眼,笑道:“少胡说。”
弘历忽然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你不知道,前些日子我去储秀宫瞧你,每次去你都昏睡着,额头烫得吓人,那时候我就想多陪你一会儿,要是把你的病都传染给我就好了,那样肯定一下子都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