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渔阳鼙鼓动地来(1 / 2)
等到忙完了太后的丧事,这个夏天也已经过去了。
宫里长日无聊,霁月远嫁蒙古,清欢就连个吵架的人都没有。入了秋,皇帝的身子却大不如前了,朝政上许多事都交由三阿哥和四阿哥来处理,两人来后宫请安的日子不多,清欢亦是很难见到他们。
院子里的桃树叶已经变黄,清欢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坐在桃树下打秋千,耳畔掠过的风已经微凉,再不见头顶的灼灼桃花,秋千牵动树枝摇晃,树叶簌簌落下,徒生几分萧索,倒像是漫天飞舞的枯叶蝶,一直落到她的衣裙上。
阿烈本窝在她怀里,有落叶落到它的身上,它便伸开爪子去扑,却没想扑了个空,便跳下地面去扑咬,可那么多的树叶,哪里扑得完,气得它抓耳挠腮,张牙舞爪,一院子的小丫头立时都过来看热闹,一时笑一时闹。
可清欢却忧心忡忡。
昨儿个她去给皇阿玛请安,恰好晨钰抱了永珅来。永珅已经半岁大,在襁褓里咿咿呀呀地学着大人说话。皇帝自是疼爱这个长孙,亲自把他抱在怀里逗乐,一脸的慈爱。可她瞧着他那熟悉的笑容却只是发怔。
皇阿玛还是以前的皇阿玛,可她却不似从前了。她不敢再像以前一样在他面前无所顾忌地说笑,甚至每说出一句话她总是在想这句话该不该说,她以前可从不这样。虽然知道他是皇帝,独揽生死大权,可当她亲眼见他杀人,却只是为了保全自己的颜面,想到碧潭含冤死去时的眼神,想到三哥在奉先殿以头抢地的苦楚,她心里还是会不由得泛起阵阵寒意。
她知道她害怕了。她开始怕他。碧潭的死不仅是三哥与他之间的死结,亦是她的。而每当这个时候,那个可怕的念头又会再次冒出,霁月的声音又会再次响起:“皇阿玛杀了你爹,你娘觉得愧疚,才从西园子的戏台上跳下来了。”
以前她觉得不会,可现在,连她都觉得害怕。
“格格怎么不高兴?”云珠替她披上一件藕粉色的对襟羽纱披风,“看来万岁爷说的没错,格格最近性子沉静了不少呢。”
“连你也来打趣我。”她伸手拢了拢披风,手指触上那油光水滑的云锦,只觉得陌生,“这是什么时候的衣服?我怎么不记得。”
“是去年在清云寺的时候万岁爷新赏的,格格还未穿过呢。”
她不由得皱了皱眉:“你且去重新换一件来,我不喜欢这样的颜色。”
“你如今可越发矫情了,我瞧你穿这样的颜色挺好,怎么就不喜欢了?”话音刚落,就见弘历带了小路子进来,他今天穿着寻常的赤金色彩云妆花团龙常服,清欢平日里很少见他穿这样鲜丽的颜色,只觉得衬得他仪表堂堂,神采奕奕,眉目间磊落分明。
一时间一园子的莺莺燕燕都慌忙行礼:“见过四阿哥。”
弘历挥了挥手,所有人都鱼贯而出。他刚一坐在桃树旁的石凳上,一团火红的东西就窜到他的脚底下,他抱起阿烈细细打量:“几天不见,这小东西竟长了这许多。”
清欢久久不回应,他抬头,见她侧影如剪,只是低垂着眼睑,纤长的睫毛就好似燕尾蝶的一双翅,夕阳的余晖勾勒出极柔美的下颌。
“小六,这几日我怎么老瞧着你不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