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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飞沙走石》之二沙里屯(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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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万里在十九岁的时候,还不懂得男人女人间的那些事情。他像一头在荒原上尽情撒欢的小牛犊,一颗大漠般空旷的心,有着属于自己的简单的快乐。

每天背着水壶干粮,带上半导体收音机,腰后别着一把锋利的长柄镰刀,像祖祖辈辈一样,把一块正方形的黑布对折成三角形,扎在头上遮挡着烈日风沙,挥舞着牛皮鞭子,赶着羊群早出晚归。

下学一年多来,他从爹的手里接过放羊鞭子,足迹遍布脚力所能到达的荒原的每一个角落。知道哪里有水源,哪里有比较茂盛的草地,哪里可以躲避遮天蔽日肆虐的沙暴,羊群从最初的二十几只繁殖到四十几只。

无垠的荒漠贫瘠苍凉,雄浑坦荡。日复一日地奔走在老天爷赐予的这一方天地中,风沙烈日酷暑严寒,无从选择无从逃避,只能默默地心悦诚服地去承受去适应。

为了寻找茂盛的草地,让羊群吃饱喝足膘肥体壮,沙万里每天都要赶着羊群走很远的路。只有在人迹罕至的地方,才有可能找到充沛的水源和茂盛的草地。

清晨,他赶着羊群出发,日头一偏西,羊群又带着他往回赶。无论天气好坏,路途远近,是否吃饱喝足,羊群总会在某个时间段集体掉头,或急或缓。

如果他不人为地强制干预,当西斜的太阳悬在最高的那道沙梁上,毒辣了一天的阳光,柔和地给连绵起伏的沙丘荒岭涂抹上一层橘黄色,羊群总会准时地赶回老河套。

他意外地发现羊群这种顺应自然感知自然的能力,按照收音机里报时的时间计算行程都没有如此准确,惊叹之余便不再对着羊群挥舞牛皮鞭子。

每每找到一处草地,往沙柳丛的阴凉处一躺,打开收音机听刘兰芳讲评书《岳飞传》,沉浸在叱咤风云的英雄情怀里,任凭羊群自由自在地散落在天地间。

行走了大半天,干粮吃光了,水也喝得一滴不剩。举目四望不见一个人影一只飞鸟,只有火球似的太阳孤悬在头顶,隐隐的孤寂与焦灼开始弥漫在心间。

羊群像是猜透了他的心思,又或是在自然的引导下踏上归程,赶在天黑前到达老河套,为枯燥的放牧生涯平添了一点乐趣。

老河套位于村后一公里以外,呈半圆形环绕着沙里屯。不过几米宽,两岸东一簇西一簇稀稀落落地生长着枝条柔软的沙柳,如一条绿色的堤坝横亘在沙里屯与荒漠之间。

河套以北是茫茫大漠荒无人烟,三十几户人家的沙里屯,像一座残破的土堡,孤立在荒原深处。

老河套的上游和下游已被黄沙掩埋,看不出来源何处又流向何方,只在处在荒原盆地中间的沙里屯这一段不足千米的地方,还有河沟的模样,雨水充足的年份里蓄满了水,秋季以后就干涸了。

小时候,他和沙柳经常跑到老河套来玩。有一回他俩抓了一些黑色的鱼兴奋地跑回家,大人们说那不是鱼是蝌蚪,长大了会变成青蛙或是癞蛤蟆,老河套里从来就没有鱼。

他俩不相信,放在盆里面养着,天天围在盆边看。希望那些黑色的小生物,能变成大人们说的鱼的模样。

过了没几天,那些黑色的小东西沉在盆底不动了,手一捏就变成了一团小泥球。直到上学以后,他俩才在生物课本里,见到鱼的真正模样。

老河套是每天放牧归来的必经之路。见到水源,羊群争先恐后地冲进老河套饮水,缓解一天的焦渴。

沙万里摘下浸透汗渍的黑头巾,清清爽爽地透着热气,这是他一天当中最轻松最愉悦的时光。

站在老河套的沙岗上,望得见村口那棵枝繁叶茂状如伞盖的老核桃树,娘也一定做好了饭,站在街口等候着自己回家。被灼热的阳光曝烤了一天,变得焦灼慌乱的心,慢慢地平息安定下来。

他蹲在水边,用黑头巾擦洗着身上脸上的汗碱和沙尘,温热的水滋润着干燥的皮肤,接近极限的体力才算慢慢缓过劲来。

一群羊从沙万里的身后扑进河套里,他回头一看却不见人。过了好一阵子,沙福远才在沙岗上露出头,黑头巾系在脖子上,满头是汗,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沙万里直起身打招呼:“三叔,你也才回来。”

沙福远站在沙岗上,捶着自己的两条腿弯腰骂着:“这群死羊,见着水像被狼撵了一样,我死活都跟不上。”

十几只性情温顺的绵羊就给累成这样,腿脚可真是不利索。沙万里说:“实在不行把羊交给我,我替你放些日子。”

沙里屯上了些年纪的人,或轻或重都患有风湿病。

这小子实诚,比他那好耍心眼的爹强百倍。沙福远满眼稀罕地看着肩宽厚背、长胳膊长腿的沙万里,走近了说:“你这群羊数量可不少,能顾得过来?”

沙万里轻轻一笑说:“这才哪到哪,我打算养个百八十头的。”

沙福远摇着头说:“要是放在过去,别说上百头,就是二三百头都不成问题。现在可不行了,到了冬季,没有足够的草料,羊会大批死亡。”

沙万里不服气:“秋天多备些干草,冬天只要不是大雪封门,我就坚持出去放羊,应该不成问题。”

沙福远叹着气:“哪有那么容易?你得出多少力吃多少苦?”突然从嗓子深处扯出一句痛骂:“败家的玩意儿。”

沙万里知道,三叔前一句话是担心自己,后一句话却是骂他爹沙福久的。

从记事时起,他就知道三叔跟爹有仇,死不对头。三叔轻易不搭理爹,跟爹一开口总是以“你个败家的玩意儿”开道,话没说上两句两个人便吵翻了天,有时还会动起手来。

但这并不影响两家其他人的正常交往,他小心地问沙福远:“过去怎么就能大量地养羊呢?”

沙福远拍着沙万里的肩头说:“以前的沙里屯,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从沙福远的口中,沙万里还是第一次知道沙里屯以前的大致轮廓。

三十年前,沙里屯是个只有二十几户人家的小村落,以放牧为生。老河套四季流水,两岸除了沙柳丛,还生长着一排排一搂子粗的杨树柳树。河套以北是大片大片的草地,放牧不用跑远路,是件很轻松的事。

即使到了漫长的冬季,大雪铺天盖地,因为有充足的干草料,也根本不用担心牲畜会冻死饿死。

可是,从什么时候,又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爹怎么从来没跟自己讲过这些?沙万里不敢多问,恐怕这就是爹和三叔多年矛盾的根源。

羊喝足了水,慢悠悠地回村,沙万里和沙福远跟在后面边走边唠。沙福远抽出沙万里腰后的镰刀,掂了掂沉重,试了试刀刃,满意地问:“带这个防身?”

沙万里说:“离家太远了,带把镰刀心里踏实。”

沙福远点头:“应该的。”又问:“知道遇到狼怎么办吗?”

沙万里知道三叔年轻时打过狼,就问:“现在还有狼吗?”

沙福远拿着镰刀边比划边说:“五几年打狼运动时,差不多把狼打绝种了,这几年又出现了。我见过狼粪,不过数量不多,轻易碰不见。碰见了不要慌,用镰刀对着狼腿削,狼腿细,一削就断。”

沙万里联想道:“就像岳家军的钩镰枪,专削金兀术铁甲兵的马腿?”

沙福远把镰刀插回沙万里的后腰:“这我就放心了。”

进了村口,沙万里看见娘站在老核桃树下,远远地喊了一声“娘”。万里娘迎上几步,从他的手里接过牛皮鞭子,仿佛接过一根鞭子就能让儿子轻松了似的。

沙福远对万里娘说:“嫂子,他是个大小伙子,有什么好担心的?我腿脚不好,正打算从明天开始,让沙柳跟他一起放羊。”

万里娘眉开眼笑:“那感情好。”当娘的有当娘的心事,趁机当着沙福远的面嘱咐儿子:“你可得照顾好沙柳,千万不能有什么闪失。”

沙福远跟万里娘说:“这小子不赖,让沙柳跟着他我放心。”

沙万里心里暗自高兴,放羊有伴了不再孤单了。

身处荒原深处,整天不见一个人影,空寂无聊。憋得难受时,对着茫茫无际的荒原嚎上几嗓子:“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或是拿着镰刀对着假想的目标胡乱挥舞,以排解心中的烦闷憋屈。

有了同伴,就不用对着羊群傻子似的自言自语,何况还是沙柳。

沙柳比他大一岁,从小到大一直逼着他叫姐。虽说早出了五服,叫声姐也是应该的,可他就是不肯叫。上学放学还得靠我保护,凭什么叫你姐?

上初中时,沙柳的爹娘因为家里穷,上面还有一个当兵的哥哥,压根就没打算给她买自行车,要么步行要么就不上。其实也是想让她早点下学干活,沙柳为难的偷偷落泪。

沙万里知道后,毫不含糊地对沙柳说:“我驮你上学,没什么大不了的。”

整整两年,沙柳坐在他的自行车的后座上,每天往返四十多公里,其乐无穷。

沙万里还教会了沙柳骑车,顺风的时候让沙柳骑车,他坐在后座上,把玩着沙柳又黑又粗的大辫子,一路说笑打闹。

临毕业的那年,一天放学后,走到半路车上胎爆了,步行没多远又赶上一场阵雨,两个人只好挤在一块塑料布下避雨。

沙万里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瞅了一眼沙柳隆起的前身说:“都怨你,你越来越胖越来越沉,把车胎都压爆了。”

沙柳涨红了脸争辩说:“是路面温度太高,能怨我吗?我这是胖吗?”

沙万里说:“你那不是胖是什么?”

沙柳气得真想撩开衣襟给他看看,亏你还是头小叫驴,什么都不懂。她气恼地问:“是不是驮我上了两年学,嫌累你后悔了?”

沙万里说:“我是自愿的,有什么好后悔的?”

沙柳说:“你就是后悔了。”

沙万里说:“你讲不讲理啊,等毕了业各干各的,我再不理你。”

沙柳嘴头上丝毫不让:“不理就不理,谁稀罕。”

打嘴仗是家常便饭,似乎不吵吵闹闹就没有了乐趣。对外却是同仇敌忾,不论谁打架,俩人都是一起上,俨然就是亲姐弟。

初中毕业后,沙柳白天跟屯里的女人外出找活干,晚上很少出门。沙万里放了一天的羊,累得吃完晚饭倒头就睡,俩个人倒是真的很少见面了。

偶尔见着了,沙万里的眼睛又无处可放,觉得沙柳好像是在一夜之间变成另外一个人,完全不是那个敢跟男同学打架,也常常令他头疼的疯丫头。

大骨架的身板圆圆鼓鼓的,大脸盘白里透红溜光水滑,清澈透亮的大眼睛似有两团火,说话的腔调也有了股甜丝丝的味道。

身上散发着某种神秘的气息,令他着迷令他困惑令他心虚。再也不能无所顾忌地去扯人家的大辫子,倒怀念起一起上学的那段打打闹闹的日子来。

三叔信任自己,一起放羊只把她当成姐来看待好了。

赶羊回家,沙福久正在给两头灰毛驴喂草料。他家有一挂毛驴车,是屯里人集体外出唯一的交通工具,赶集外出干活上乡里办事都用得上。

圈好了羊,一家人坐在屋外的台阶上吃晚饭,沙万里心里想着三叔对自己的夸赞,问沙福久:“爹,你跟三叔到底有什么过节,怎么到现在还解不开?”

沙福久端着饭碗楞了一下,不明白儿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万里娘在一旁喜滋滋地说:“老三让沙柳跟万里一起放羊。”

沙福久重重地放下饭碗,瞪起眼睛来:“他这是什么意思?”

万里娘用胳膊肘拐了沙福久一下,朝他使着眼色:“不管什么意思,反正是他看万里比看你顺眼。”

沙万里也劝道:“爹,我觉得三叔那人挺好的,今天还教我怎么对付狼。你俩之间到底有多大的仇?”

沙福久看着一脸稚气的儿子,压了压火气说:“大人之间的事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少参与,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沙福久和沙福远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沙福久不想把矛盾留给下一代,更不想让儿子分担自己心中的痛楚和压力。

二十多年前,沙福远是沙里屯的生产队长,沙福久在部队上入了党,复员后担任沙里屯村支书,起初两个人配合挺默契。

后来,上级号召以粮为纲开荒种地,老河套以北的大草甸子被列入计划之中,两个人的矛盾开始渐渐地显现出来。

沙福远认为沙里屯只适合发展畜牧业,不赞成开荒种地。沙福久认为以粮为纲是正确的,必须开荒扩大种植面积。

此时的沙里屯,人口剧增,已是五十多户的大村落。老河套两岸的杨树柳树被砍的一干二净,盖了房子做了门窗框。粮食就更显紧张,年年靠国家救济,现在国家也缺粮,不生产自救怎么办。

两个人意见不合,上级的指示迟迟没有得到落实,为此派来了工作组督办开荒种粮。

沙福远为人耿直脑筋不会转弯,担心队里的牛羊到了冬天没有草料,就跟工作组吹胡子瞪眼睛拍起了桌子:“大草甸子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老辈人说是沙里屯的保护神,千万动不得。动了大草甸子,沙里屯就会遭遇灭顶之灾。”

这算什么理由,荒唐可笑。工作组认为沙福远不但拒不执行上级的命令,还宣传封建迷信思想,停职反省,让沙福久具体实施开荒种地。

沙福久带人在大草甸子里放了一把大火,把祖宗留下的大草甸子烧成一片焦土。

沙福远知道后跑来阻止已经晚了,冒着余烟热气的大草甸子,已经被铁犁翻了个底朝天。

气急了的沙福远冲着沙福久破口大骂,认为沙福久破坏了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毁坏了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的大草甸子,一拳便把沙福久打倒在地。

沙福久也是年轻气盛不肯示弱,爬起来跟沙福远扭打在一起。

工作组知道了这件事,给沙福远扣上破坏粮食生产坏分子的帽子,留在沙里屯接受劳动改造,沙福久支书队长一肩挑。

沙福远认定这是沙福久在背后搞的鬼,借机整倒自己大权独揽,是个玩弄阴谋诡计的小人,坚决反对妹妹沙福芳嫁给沙福久。

沙福久跟沙福芳处了两年多对象,这一年正考虑办喜事,生生地被沙福远要死要活地给搅和黄了,沙福芳最终跟一个外乡人远走他乡。

沙福久坚持认为自己光明磊落没有做错什么。新开垦出来的土地确实打了几年好粮,解决了口粮危机。

没想到后来渐渐出现了沙化现象,十几年后已完全没有了耕种价值。北方的沙漠也开始向沙里屯步步逼近,沙里屯陷入了耕种没有土地、放牧没有草场的艰难境地。

屯里人开始投亲靠友纷纷外迁。沙里屯的房子再好也卖不出去,木材又是紧缺物资,迁走的人家扒走了房梁檩子门窗框,给沙里屯留下一处处残垣断壁。

走投无路的人只能留在沙里屯,无奈地听天由命顽强地生存着。

直到这时,沙福久才意识到自己无形当中成了沙里屯的罪人。前年开始实行土地承包制,沙福久更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少得可怜的土地,荒漠化的草场,拿什么给大家承包?

沙福远便有了理直气壮骂他“败家的玩意儿”的理由。他无言地承受着重负与自责,唯有一点耿耿于怀:千不该万不该,沙福远不该拆散他和沙福芳。

去年春,一支地质科考队来到老河套考察,得出这样的结论:老河套连接着一条地下河,只要能维持好老河套的生态系统,阻止沙漠向老河套推进,就能给沙里屯带来一线生机。

上级部门又像当年号召开荒种地一样,号召退耕还草。哪还有耕可退?仅有的一点可耕种的土地,连口粮都解决不了。

没有资金没有土质没有树苗草种,人心也散的像攥不成团的沙粒,哪是一个号召就能解决的?

好在当年看到沙福远极力反对,老辈人留下的话他也听说过,虽然讲不出什么大道理,也让他暗自留了个心眼。借口劳力不足,保留下老河套两岸的草地和沙柳丛,这才为被沙漠包围的沙里屯带来一线希望和生机。

想到这些,沙福久对沙万里说:“你自己的出路自己闯,别想指望我,我和你娘也不会给你留下什么。”

沙万里看着爹娘笑笑,继续埋头吃饭。

他不明白,爹怎么突然用这种严肃沉重的语气跟自己说话。爹给了他二十只羊,一年多的时间他给变成了四十几只,以后还会继续增加,他相信自己不靠天不靠地也会闯出一条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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