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论(2 / 2)
“兄长自己也说是天子初登基的时候,现在的道君皇帝可不是刚登上大位的端王了。看他近年所为,哪有一丝圣明之主的气象?在我看来,他还是做一个闲散王爷好些,国家交到这样的人手上,实在不是国家之福啊。后世评论,今上的名声只怕还不如留下千古骂名的杨广啊!”
“贤弟言重了吧?”
“言重?在历代史家笔下,杨广虽然是一个暴君,可在我眼中,他的政策可称不上暴政,或许称之为急政好些。”
“急政?”
“就从咱们脚下的汴水来说,大运河的修建可以说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兄长以为如何?”
许贯忠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思了片刻才击掌说道:“贤弟此言大善!”
“再问兄长一个问题,兄长以为杨广与唐太宗相比如何?”
这个问题,许贯忠迟迟没有回答,一直到了船开动了,也想不出一个答案来。倒不是怕无法说服李瑾,而是自己心中也有疑问。一直以来,许贯忠对隋炀帝的评价大致与历代史家相同,可是听了李瑾的话之后,仔细回顾了一下隋炀帝的一生,他也觉得历代史家之言似乎并不完全正确。
看见许贯忠陷入沉思,李瑾没有打扰他,而是看着宽阔的黄河,细心感受着温热的阳光和和煦的微风。沈睿和许贯忠的小厮也站在旁边,看见自己的兄长和自己主人忽然都不在说话,两人都有些奇怪,那小厮还以为许贯忠魔怔了,还想叫他,还是李瑾阻止了他惊扰沉思中的许贯忠。
许贯忠这一沉思就是半个时辰,直到船身的一个剧烈晃动才让他惊醒过来。看着李瑾手持长剑,长身玉立的样子,许贯忠拱手说道:“愚兄愿闻贤弟高见。”
李瑾打趣道:“我的问题兄长还没回答呢,兄长倒是问起我来了。”
“虽有些感悟,只是心中还是有疑惑未解,愿贤弟不吝赐教。”
“兄长言重。在小弟看来,其实简单的很,兄长可知,为何我适才口中直呼杨广之名,而不是他炀帝的谥号吗?”
“兄愚钝。”
“兄长若是愚钝,只怕天下就没有聪明人了!其实简单得很,因为炀帝的谥号是唐人给他上的啊。”李瑾语带叹息地说道。李瑾这么一说,许贯忠心中的仅剩的疑惑顿时全解。
是啊,隋炀帝的谥号是唐朝人给他上的,隋朝人给他上的谥号却是隋明帝啊!
何谓炀?好内远礼曰炀;去礼远众曰炀;好内怠政曰炀;肆行劳神曰炀;去礼远正曰炀;逆天虐民曰炀!
何谓明?照临四方曰明;谮诉不行曰明;思虑果远曰明;保民耆艾曰明;任贤致远曰明;总集殊异曰明;独见先识曰明;能扬仄陋曰明;察色见情曰明;容义参美曰明;无幽不察曰明;圣能作则曰明;令闻不已曰明;奉若天道曰明;遏恶扬善曰明;视能致远曰明;内治和理曰明;诚身自知曰明;守静知常曰明;至诚先觉曰明;远虑防微曰明;懿行宣着曰明;智能晰理曰明;昭晰群性曰明!
两个谥号的差距如此之大,或许明帝的谥号是美化,炀帝的谥号就绝对是完安全全的贬低了。鲁迅曾经说过,一个朝代存在的时间长了,拿着个朝代就圣人辈出,因为写史的都是本朝的史官,多是歌功颂德。而一个朝代存在的时间短,那么大抵就没有一个好人了,因为写史的都是他朝的史官怎么会有好话呢?像司马迁这样的人毕竟是不多的。
李瑾将这话一说,许贯忠就更加明白了,不过他还是说道:“这么说来,杨广在你心中是一个好皇帝了?”
“兄长错了,我此前说过,在我看来,他的政策不能称之为暴政,而是急政。如果他能体恤民力,慢慢实现自己心中的抱负,未必不是如唐太宗一般的一代明君。只可惜,他急于求成,致使民变四起,又与关陇贵族离了心,才让李渊父子摘了桃子。”说到这,李瑾更是摇头叹息不已。
许贯忠也被李瑾感染,不由感到可惜。
“贤弟高见!愚兄受教了。”许贯忠对着李瑾躬身行礼。
李瑾赶紧将他扶起来,说道:“小弟浅见,兄长何必如此?”
许贯忠感慨道:“圣人云:三人行,必有我师。此言诚不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