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为难(2 / 2)
殷澈眯起狭长漂亮的双眸,强压心中的不悦,执手持起石桌上那壶微微生冷的茶水,倒入白玉杯中,悠然饮尽一杯清茶。
火气稍霁,殷澈才睨向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想要听取她如何解释给自己这胆大包天的一掌,入眼的却是这个女人的眼神,倔强惶恐,却又装出平静出奇。
“孤不曾听说认错人了,就不分青红皂白来一巴掌,孤成长至今,还未受到如此糟糕的待遇,你既然不是三弟妹,那孤就更加不用客气了。”
殷澈的话,铿锵有力,一字一字如银丝线一般钻入了茗儿的心中。
下一刻,她默默阖上蝉若蝶翼般的长睫,等待着疼痛袭上她白皙的脸颊。
殷澈望着她,有一瞬间的失神,鹅毛般轻盈的雪花飘零,落在她光滑如玉的粉颊上,她浓密的睫毛颤动,神情却绷得紧紧的,决然而倔强。
下颔又被捏住,茗儿被迫睁开双眸,迎上他不容忽视的漂亮凤眸,“若你不是三弟妹,是否该给孤一个答案,你是谁?”
茗儿警心顿起,琉璃般的水眸豁豁生光,“我是……”
她本来想说是三皇子的贴身婢女的,但是眼前这个病态子给自己的感觉是他与红衣妖孽水火不容,不然也不会对误认为是燕凝的自己无礼了。
清脆如冰的嗓音极力掩饰住惊慌,茗儿假装镇定自若地回答,“我本是跟在罗主子身边伺候的一小丫鬟,今日三皇子的贴身婢女得了疾病,罗主子便派了小的尾随而来伺候三皇子。”
“是吗?”
语气波澜不惊,高大的身影挨得更近,殷澈俊美无俦的脸上写着明显的不信。
“小丫鬟可没有你这么聪明伶俐,小丫鬟可没有你这么胆大包天敢教训孤?”
殷澈声声质问,咄咄逼人。
茗儿双腿不禁生软,倒退一步。
殷澈显然不放过她,也跟着前进一步,杜若淡淡的香气从他身上传来,萦绕在她的鼻尖,挥之不去。
“若拿不出理由出来说服孤,孤就陪你在这东宫耗着,反正孤闲得很。”
殷澈的眼底凝聚着一股冰冷,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茗儿怒不可遏,偏又一时找不出能够说服殷澈的理由,心头的急躁跟愤懑一起燃烧。
尽管发怒,茗儿心底却如明镜一般清澈,那就是眼前这个气质尊贵的太子不会白白绕过莫名其妙给他一巴掌的陌生女人。
“你到底想要怎样才肯放过我?”
茗儿气稍短,问道。毕竟道行不如他深,而且这东宫是他的地盘,就算自己死在上头,也不会有人发觉。
“孤没说不放过你,孤只是让你表明身份而已。终于承认了不是罗心身边的小丫鬟了吧?早就该说你是谁了,没必要跟孤对峙浪费孤宝贵的时间。”
殷澈悠然道。
“好,这是你说的,太子应该是一言九鼎的君子吧?只要我表明自己的身份,太子殿下就会放过我吗?”
茗儿咬了咬牙,终于痛下决定,反正三皇子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多一个太子,或许更加能够找出母亲当日泪别东宫的真相,总觉得牵连甚广,不似表面那么简单。
“你没有本钱跟孤谈判,你只有相信孤,换句话说,你也可以不相信孤,那么你就别想今生今世出这东宫的大门。即使三弟来要人,孤也有理由不放人,孤脸上那清晰的五个指印便是你对孤行凶的证据。你说三弟是相信孤还是相信你呢?”
殷澈薄唇撇起浅笑,满意地对视上对方清眸内两簇暗火。
“我相信你,”茗儿按奈下心中想要将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蛋撕个稀巴烂的冲动,咬了一口银牙,忿忿道,“我是夏国的九公主茗儿,也是此次三皇子妃的陪嫁,更是三皇子新上任的贴身婢女。希望太子殿下能够说话算话,放茗儿一马。”
茗儿心里懊恼不已,自己竟然对金光闪闪的“东宫”两字视若无睹,闯了进来,都是雪花惹的祸。
而且这东宫的侍卫,刚才明明都不见了,现在怎么却又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仿若守株待兔,守的是证据这只兔子,又似请君入瓮,请的是自己这个笨蛋,竟然主动上钩。
“夏国九公主?”
“茗儿?”
“三皇子妃的陪嫁?”
“三皇子新上任的贴身婢女?”
殷澈呢喃着,眼神凌厉,注视着平静的茗儿。
茗儿此刻已经身份全盘托出,也不怕殷澈再多加为难,反正是一股豁出去的模样,脸上写着“你信也罢不信也罢。”
“孤信你便是。”
捏住下颔的手终于落下,茗儿松了一口气。
正要转身离去,却又听到他的淡淡地道,“走之前,不该让孤看下你真正的面目吗?”
茗儿足下一滞,心头悚然,没料到殷澈连这都能察觉,她自以为已经做到天衣无缝了。
出门时红衣妖孽亲手为她戴上的人皮面具,连她自己都感慨这副面具的巧夺天工,却在此刻被殷澈看出,眼前这人的眼神实在过于锐利。
殷澈修长的手指一伸,一起,一落,几乎在同一时刻飞快地完成,茗儿甚至脸皮都没感受到一丝异样,人皮面具却已经摊在他的右手心了。
殷澈没料到茗儿竟然有一副绝色容颜,冷凝的神情一怔,眼前的秀容宜男宜女,冰雪般冷艳绝尘的少女容颜,彷佛集天地之灵气,轩昂眉宇间不乏傲气,却又透出少年的焕发英姿。
即使穿着三皇子府的下人装,但她出尘的容颜与风采,飘忽莫测的冷冽气质,却根本不会折损半分。
茗儿诧异的看着他直视自己的眼神,挑眉道:“茗儿丑颜不足入太子殿下的眼,但是茗儿好奇太子殿下是如何识破茗儿的装扮?”
丑颜?
殷澈一愣,遽然明白过来了,刚才自己曾讥讽她貌不出色,她此刻是反讽自己的反常反应。
“你的下颔没有一丝明显的痕迹。”
他清了清嗓子,眼神直直地看着茗儿,嗓音不太自然。
茗儿顿时明白了他刚才一直扣着自己的下颔,不乏疼痛,定是有了淤青,而戴上了面具,看不出来。
“小疯子,本皇子今日要出门一趟,你快点准备准备。”
熟悉的命令,茗儿下意识地站起,收拾好一边桌上散落一地的纸张。
上好的徽州雪纸,御用皇家子弟才能用的奢华用品,但是红衣妖孽显然一点也不心疼,搓揉撕毁,尽是随心所欲。
三皇子定定地看了茗儿几眼,总觉得她似乎有些改变了,性子少了几分毛躁,变得温顺乖巧,这让自己平白失去了不少逗乐的兴趣。
现在任自己如何撩拨,她就是无动于衷,跟府内其她的忠仆没个两样。
这样的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好像是从那日宫内回来后就变成了这样,但是那日自己出来,她明明乖乖地呆在御书房门前守候,没有丝毫异样。
夜色深沉,映着烟花绚烂的色泽,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路边酒楼楚馆,歌舞升平,欢声载道,这就是齐纳繁华的夜。
主仆两人出了三皇子府,没带多余的随从,一路慢行,仿若是出来郊游的闲人。
“主子,小心。”
茗儿轻声提醒道,轻装便服的三皇子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她琉璃般的水眸清澈无暇,丝毫不起涟漪。
纤秀飞扬的眉,澄澈如湖的眸,即使戴了面具,她眉、眸、唇却依旧没变,令人。
不自然地从她身上调转回视线,三皇子在一家歌舞笙箫的青楼前停了下来。
茗儿抬眸,颦眉而怔,映入眼帘的首先是门口高高挂起的两盏红灯笼,烛火摇曳,影影绰绰,接着是闪着光芒的一个牌匾,三个硕大的字坞,金光闪闪,甚为耀眼夺目。
茗儿没有漏过坞下头一排龙凤凤舞的小字:来是匆匆,去时空空。
茗儿暗叹,这是绝对的画龙点睛之笔,这题字之人真是有才,寥寥数语,点出了男人来此时是匆忙而来,出来时两手空空,荷包里的财物都落入了这之地。
“进来。”
低沉的嗓音似乎有丝不悦,茗儿匆忙寻找声音来源地,发现三皇子不知何时已经被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鸨迎入了里头。
茗儿慌忙跟上,只顾盯着三皇子颀长的红色身影,往来熙攘的人水泄不通,茗儿不小心撞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淡淡的杜若香气从男子身上传来。
茗儿面色沉重,错愕地上移视线,对上一双漂亮得璀璨的狭长黑眸。
对方也是惊诧,但神情很自然一敛,眸际如雪山冰棱,颇为不悦,男子轻咳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