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天阙之九 三(1 / 2)
“可是我的娘亲已经死去,而且你...也并非是我记忆中娘亲的模样。”
冰天雪地之中,漫天风雪之下,青鸾满目不解的看着墓碑前,那自称是她娘亲的女子。
女子没有否认什么,仅是轻声反问:“是你记忆中的娘亲已经死去,还是说...你的娘亲仅仅是死在了你的记忆之中?”
青鸾无法理解女子所说之言,不过却是忽然想起那温柔男子曾经对她说过...有些答案应该由她的娘亲来回答。
“青鸾应该用钥匙去开启盒子么?”
“是怎样的钥匙?”
“是名为欲望的钥匙”
“是怎样的盒子?”
“似是装有罪孽的盒子。”
“那你又是如何看待欲望与罪孽的呢?”女子依立墓碑之前且以轻声而问。
“青鸾不知...”青鸾依于树下轻声而言,也许稚年的她...注定无法理解女子所说之言。
“等你遇到一件不得不为,却又无力为之的事情时...你自然会知晓答案。”女子于风雪之中抬手,于双刀刀柄之上轻抚而过,似在委婉的表达着什么,却也不知是在表达...拔出两柄刀即是无力为之的事情,还是在表达着...拔出两柄刀,自会知晓何谓无为之事,或者说是在表达...无论手中是否有刀,只要不断前行,便一定会遇到无力为之之事。
漫天风雪之中,青鸾不曾迷茫亦不曾惧怕,于寒风之中踏雪,行至双刀之前,亦是立身于“天下第一”的墓碑之前。
那披霜戴雪的女子虽不曾直言,但青鸾却是觉得自己应该拔出长刀,也理应拔出长刀。因为对她而言,长刀即是一种锋锐,也许这锋锐未必能够将她生活中的苦难与寒凉斩断,但她却可凭此锋锐而向生活诉说...不甘,也可向那黑暗无明的人生,做出抵抗。
抬臂,握刀。
仅在一瞬,青鸾即于刀柄之上感受到了无尽的孤独与悲伤。可纵是如此,青鸾依是尝试拔刀辞风雪,但让她不曾想到的是...任凭她如何用力,长刀依于风雪之中保持着纹丝不动的模样。
经努力而无果,经一番努力而无果,经多番努力而依旧无果,青鸾终是再一次看向了一旁的女子,且是不解而问:“这是为何?”
“你...在用什么拔刀?又因何而拔刀?”女子不曾看向青鸾,而是遥望远方漫天风雪轻声而问。
“我想...”青鸾直视女子作答,虽然仅是说出二字,却也仅能说出二字,因为这是她唯一所具备的力量、亦是她唯一所知道的答案。
“所谓的“我想”的确是一种力量,但世间却并非唯有这一种力量。”女子不曾否认青鸾口中那名为“我想”的力量,却也不曾认为仅凭一个“我想”便能拔出那两柄长刀。但,此刻却是对着青鸾直视而去,似乎用着这名为“直视”的方式,认可了青鸾的“我想”。
“除了“我想”,我已一无所有。”青鸾听懂了女子所说,却是不知除了“我想”,自己还能用什么来拔出身前的两柄长刀,亦是不知除了“我想”,自己还有怎样的力量。
“对未来的向往,亦是一种欲望。”女子侧首而言,目光所向,是枯树之下那已被风雪掩埋的野猫。
“未来?向往?欲望?这难道不是开启盒子的钥匙么?”青鸾不解而言,因为她还记得,男子曾说欲望本无好坏,但直觉却在告知她,拔刀的过程如若行于钢丝之上,若是没有直视自我与合理使用欲望的能力,便会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对未来的渴望,以及想要在未来之中拥有一切美好的欲望,都是你今日心中坚不可摧的力量。”女子不曾侧首,依是轻声而言,目光所望却也不知是那野猫的过往,还是一段崭新的未来。
“我渴望明光。”其实青鸾并不能理解女子所说,仅是于寒凉风雪中翘首,仰望着被风雪所遮蔽的青苍,似在渴望未来的自己能够化作骄阳,驱散世间一切寒凉且散发温暖世间的明光。
“那么便祝你化身明光,也祝你能拔出这两柄长刀,不过请你也莫要相忘,唯有执着与渴望,方能使你走向更加遥远的...远方。”女子轻声依旧,不过目光却是放在了自己身前,亦是青鸾身前的两柄长刀之上。
长刀,是过往,也是信仰,其中蕴藏的是过往中不断追寻信仰的顽强意志与思想。
对未来的渴望,对明光的向往,促使着青鸾上前,再度握住了身前的长刀。心中所念,心中所想,唯用自己的脊梁,承担起英雄那无比沉重的名号。
手握刀,刀辞雪,环首刀于风雪之中高扬,而天地之间的风雪却未因青鸾拔出长刀而停驻,反而是更加狂乱的吹拂,却也不知是因为拔出长刀而怒,还是在欢呼。
“它叫什么名字?”青鸾于漫天风雪之中举着环首刀而问。
“无前!”漫天风雪之中,女子轻声而言,但目光却是放在了依立风雪之中的打刀之上,且是再度开口道:“而这一柄,则唤...无归。”
“无前?无归?”青鸾抬手,以双指轻抚那雪寒刀身,虽未触刃,亦有鲜血于指尖流淌而出,亦因寒凉而凝于刀身之上。
“承英雄之名,秉英雄之志者!当!一往无前!至死无归!”女子侧首,直视青鸾手中长刀而言,且于言语之间,面色瞬至狰狞、放肆、狂妄!似乎所说之言,乃是世间不可逆驳的真理。
风未停,雪未驻,青鸾本想再拔无归,但女子却是已归树下并垂首,再一次看起了野猫长眠之处。
漫天风雪并未给青鸾再拔无归的机会,仅于一瞬之间即将青鸾掩盖,而风雪转瞬即去,使八方景象变回了无明院落的模样。景象已是恢复如初,青鸾亦是于无尽黑暗中睁眼,尚未来得及观看四周,即见手中铜环已是化作了长刀无前。
不曾好奇的去想,之前的一切是否皆为梦境,仅是握着长刀无前走出了门外,立于院落中常立之处,遥望着远方。看着那苍穹破碎处洒下的皎洁明光,亦是看着那沐浴在明光之中的巨大雕像,始终坚信着...自己终有一日会化身英雄,将这无明的世间照亮。
虽然有着宏大的理想与强烈的渴望,但疲惫还是让青鸾转身回房,于床榻之上渐渐闭上了双眼...进入了梦乡...高耸的围墙之内,依旧是永无夜幕的模样,而青羽早已忘记来到这里后过了多久,只知道自己长高了不少,而身躯亦是随着不断辛劳而越发精壮。
明光在上流淌,青羽依是在下持镐,在那如若山岳般的苍穹碎片上开凿,而天空那巨大伤口,似乎也随着九重天百姓的辛劳而逐渐愈合。
所余不多的高山之上,青羽一如既往的于沉默中挥洒着汗水,而年岁已过而立的领队,亦是一如既往的站在了青羽的身旁。青羽不曾开口言语,仅是展现着辛劳的模样,而领队亦是不曾发出丝毫声响,仅是默默注视着青羽,那挥汗如雨的模样,哪怕...他根本就没有任何站在这里的原由,也没有任何站在这里的义务。
青羽因疲而放下了手中的铁镐,靠坐在如夜漆黑的山体之上,而一旁的领队则是于怀中取出一株青翠的植物,并缓步走到了青羽身前。
植物清香,叶翠径长,其上有穗,结有雨粮。青羽不识领队手中植物,更是不知雨粮为何会整齐的排列在这青翠的植物之上,但领队却是将其递至青羽身前,并轻声开口道:“这是稻子,穗上所结的,则叫稻米。”
青羽纵是蠢笨,也是听懂监工所说,同时也是莫名的想到...稻子生于泥土亦是长于大地之上,且随明光照耀而茁壮成粮的景象。
也许青羽对此并不好奇,因为他很是清楚,这所谓的稻子一定是与领队相同,都是来自更高的天上,而那...则是自己永远也无法触及的地方。
“有没有人与你说过,你们赖以为生的雨粮并非是来自于天上,而是生长于大地的泥土之中?而你有没有想过亲眼去看上一看,稻子覆满大地、随风成浪的模样?”领队垂首,看着身前的青羽轻声而问,随后又俯下身子,将自己手中的水稻,插在了黑暗地面的缝隙之中,使水稻如枪立于黑暗,亦使稻穗如刃遥指上苍。
青羽垂首,看着如枪立渊般的稻子轻声而言:“也许并不是每一份追逐都能得到一个美好的结果,也并不是所有的期盼、渴望,都能够战胜现实中的残酷。”
领队微笑,且于微笑之中翘首,对着那即将愈合如初的苍穹轻声而言:“人这一生之中,有的不仅仅是一如既往,尚有梦想与希望。”
“我不知道希望在哪?却是知道,我的梦想就在家乡。”青羽坐在如若夜幕的高山之上、明光之下,看向了远处那高耸的围墙之外,目光所望、心之所想,皆是青鸾所在的地方。
领队亦是侧首,顺着青羽的目光看向远方,也是想起前不久来看望青羽的小姑娘,且是蹙眉而言:“梦想总会败给现实,也许现实即是一柄无上锋刀,存在的意义便是斩破梦想。”
“可我的梦想却并不遥远。”青羽侧首,看着领队轻声而言,也许在他看来,青鸾便是他的梦想,而他与青鸾不过是...相隔一墙。
“那你又打算用什么,在“现实”这柄锋刀之下,去守护你的梦想?”领队虽依是微笑,但声音却是瞬至低沉。似是动怒,却又不知因何而动怒,似因有着与青羽相似的过往,从而不满青羽仅能看到眼前的幸福与美好,却又看不到将要到来的危险与动荡。
青羽无言,仅是垂首看着自己那脏兮兮且满是老茧的手掌,似是对领队的怒意进行了退让,也似在以这种方式无声诉说...因辛劳而粗糙,因汗水而脏污的手掌,便是他守护幸福的方法。
似是察觉到青羽心中所想,领队却也不曾继续说些什么,仅是轻声而言:“跟我来...”
虽不知领队要带他去往何处,却也不曾出言询问,因为他已于隐约间察觉、感受到,自己所在的世界似乎并不像他想象中那般美好,也并非像他认知中的那般美好。于无言之中跟随领队站在了高山之顶,至山顶一瞬更是得见无数房屋、街路已因苍穹坠地而化作了破碎的模样,尚有无数细若尘沙的微小方块,已是覆盖大地之上。
走在破碎街路之上,亦是行于因破碎而成的彩沙之上,领队不曾深入,仅于边缘寻得一处虽是破碎却又保存较为完整的房屋,并带着青羽走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