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害怕(1 / 2)
她越想越害怕,刚想推门出去,却和沐葵迎面碰上了,她顿时舒了一口气:“公主……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沐葵微微蹙眉道:“怜惜,公主这一称呼以后是万万不能再叫的了,若是你愿意,就唤我葵罢!”
怜惜一惊,好半晌没反应过来,突然膝盖一屈,直直地往地上跪去:“臣女不敢直呼公主的……”
沐葵没有给她任何的机会跪到地上,她使劲拉住她的手臂,迫使她站了起来,现在的她哪里还是沐仪国的公主呢?
沐葵的笑容变得苦涩起来:“你我如今皆是沦身为奴的人,哪里还有什么公主呢?怜惜,你一向与我交好,应该明白我的性情,如果你依然要唤我为公主,那么我只能不顾我们的情谊,与你断交了,只有这样你才不会受到伤害!”
怜惜听得“断交”二字,立即低声唤了声:“……葵……”
沐葵的笑意这才舒展了开来,她轻声道:“如今我们的日子可谓是朝不保夕,况且还有那么多的姐妹现在在牢狱中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就算是为了她们,我们也要忍受所有的耻辱,你……明白么?”
怜惜的眼角在不知不觉中湿润了,她明白的,她都明白的,她明白葵为何那么坚强,她不过是为了牢狱中受苦的那些姐妹的安危,以及……以及心底的深仇大恨……
“葵,他们刚才有把你怎么样么?”怜惜收敛起自己的思绪,正了正神色,如今要紧的是怎样活下去,怎样活得更好,不是么?
沐葵的笑意自眼角逐渐蔓延到了唇角:“他们不敢拿我怎样,胭妃不敢,朱昶也不敢,朱澈也不会敢!”
她的眸光突然一寒,眼中仿佛呈现出傍晚的斜阳似血,漫天的血色与夕阳融为一色,飞舞着的雪花也被染成了浓烈的血色,那一场杀戮,要她怎么去忘怀?
*
胭妃再没有来朱殿闹过,朱澈也再没有招她侍寝,仿佛她从来就是可有可无的一般,整个朱殿的宫女内侍只是安静地做好自己的事情,从来没有人再提起郁秀宫的主子。
眼看着严冬就快要过去,园子里的梅花却开得更加艳丽了,但是所有的景象看在沐葵的眼中都黯淡成了灰白色,梅花再艳丽也不过只灿烂一季,这一季,它们用尽自己一生的力量,只为一次绽放,引得才子佳人在它们身边驻足,吟尽一切风流的诗词,只是艳丽过后的凋落,颓废成了另一种美,只是往昔的才子佳人还有谁会对着这样的美吟诗呢?
而胭妃,还未来得及灿烂便已经凋零,她的美丽被自己的骄蛮遮盖住了光芒,如花般在君王的面前绽放,还未达到绚丽的顶端便已经在无人问津的处所慢慢凋零,纵然再美也已经无人欣赏了。
沐葵悠长地叹了一口气,其实胭妃何错之有呢?有的不过是那一颗渴望君恩的心罢了。
她小心地准备这晚上的侍寝,听说今晚侍寝的妃子是陵妃,她至今还记得,那个女子说她入宫并不是她想要的,这个宫中有的是断肠人,多一个又何妨呢?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陵妃,相隔了那么久再见,与第一次不同的是,如今的陵妃再没有了以前的那一种不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认命,她终是对命运俯首称臣了,其实这样是好的,纵使再不甘也无力改变事实。
陵妃在所有人都退下的时候拿出一包东西递给沐葵:“我答应过的事情,必定不会食言,我给你无拂散,谢谢你上一次代我侍寝。”
沐葵接过纸包,迅速放入衣袖内,若无其事地道:“其实我并没有代替你做任何事情,他不会碰触像我这样低贱的女奴。”
陵妃却是笑了,笑地如此灿烂,从今晚开始,她不再会去躲避什么,一切她都认命了,眼前的女子坚强淡漠的目光使她感觉到自己是幸运着的。
“你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奴,总有一天,你会得到王上的赞赏,因为你在这个宫中太截然不同,任何尘世间的杂质都无法掩住你的光芒……”陵妃的笑意愈加灿烂,这个深宫中,最缺的便是异类。
陵妃感受着龙诞香,心情更加开朗起来,她知道这个女子恨王上,但是恨过之后呢?没有任何人能猜测到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而她,叶陵珑,曾经要的那份情已经如烟般消散,心中的那个男子如今已经遥不可及,那一抹笑意虽温暖的一如既往,但是却终究隐进了烟雾中,触手可及,但是她却再没有勇气去触摸,昔日的才子佳人如今还有谁会记得?
沐葵端起茶盏送到陵妃的手上道:“认命是你最好的归宿,只要得到王上的宠幸,你不但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更有无上的权利,何乐而不为呢?”
听她这么一说,陵妃的笑容倒是变得苦涩了起来,眉头也紧紧地向眉心靠拢,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无上的权利都皆为身外物,这些都不是她真正想要的,她想要的不过是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她的丈夫――那个散发着无上荣光的男子能给她么?就算他给了,她要得起么?
陵妃端起茶盏,细细地品着茶水,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无论怎样的日子,都要过下去,与其碌碌无为,她更渴望精彩斑斓。
沐葵仿佛看到眼前的女子进入了花季,她将会在今晚做一次绽放,她是聪明的女子,绝对不会让自己绽放过后立即枯萎,即使是凋谢,她也不会在世人面前展示着那另一种美到惊心动魄的颓败,纵然她的心底的那片柔情依旧属于别人,她也不会甘愿让自己只灿烂一季。
因为,她――陵妃也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子。
那晚,沐葵安静的立于龙帐外,帐内旖旎的春光时不时地在烛火的照耀下悄悄泄露出来,她隐约看到陵妃灿烂及至的一面。
朱澈的身边依旧放着那把剑,短促的喘息过后,帐内很快恢复了寂静。
她走近了些,也只听得沉稳的呼吸声,看似帐内人已经进入了甜香的梦境,只有她,只有她一个人孤单着,寂寞着。
深夜的宫殿,只有薰香炉中飘散出淡白的轻烟,丝丝缕缕地扰乱她平静的心湖。她想要离去,却怎么也移不开步子。
龙帐中的陵妃以背对着朱澈,听着王上的呼吸声,却了无睡意。
今晚,她要真真正正地忘却了名震朱国的才子,她提醒着自己他不过是自己生命中的匆匆过客。
朱澈静静地闭着双眼,心也在同时乱了起来,平日里冷峻的面具不过是自己心底最脆弱的伪装,当年他亲眼看到自己的生母死于王后的手下,他还那样小,甚至没有来得及看清母亲最后的面容便被带走。
他永远都无法忘记王后脸上的那种快意。
没有了生母的王子,并不受王上的青睐,只有睦妃待他如己出般地疼爱着,自小与他交好的王子也只有睦妃的儿子――昶。
但是王后连无争的睦妃都没有放过,他和昶看着睦妃的尸体被抬离了他们的眼前,他们都看到了睦妃的颈勃处触目惊心的红,是王后杀了她,是王后杀了所有疼爱他的人。
他与昶从此便立誓一定为枉死的母亲报仇,他至今还记得与昶共患难的日子。
寂寞以及仇恨磨成了他们冷酷甚至冷血的性格。在父王病重之时,他毫不犹豫地手刃了所有同胞的兄弟姐妹,惟独昶,他如珍宝般地疼爱着,父王得知之后气血攻心,提前驾崩。
他的王位便是这样得来的。
他登基的第一天便下令后宫所有嫔妃陪葬,惟独王后没有。
他要慢慢地折磨她,让她生不如死。
昶一直在他的身后默默地支持着他,若是没有昶的支持,他又如何能够成为一位这样有作为的君王,现在亡了一个沐仪国,将来还有更多的国家会亡在他的手中,因为昶会一如既往地支持着他。
他早已置身于一片血色当中,王位上洒满了鲜血,多到他已经分不清谁是谁……
天空中下起了春日的第一场雨,淅淅沥沥地下了好几个日夜。
抬头看着阴霾的天空,仿佛有万条河流从天际直冲而下,实在壮观,富丽堂皇的宫殿氤氲在一片水汽中,红墙琉瓦都变得朦胧起来。
沐葵眨了眨眼,整个皇宫都隐入一片混沌当中,脸上满是水珠,原本以为是自己流下泪来了,却又发觉自己的眼中一片干涩,原来是这雨太大,飞溅进入了屋内。
怜惜顺手将窗关上,隔断了一切的朦胧雾气。
“今日我听秦公公说,胭妃要了梦幽去了。”怜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梦幽这孩子……胭妃该是不会善待她的吧!”
沐葵却未曾理会怜惜的话,只是自言自语地说道:“这雨该是快停了吧!”其实她的心里很明白,如今胭妃因为她而失宠,她又怎能够轻易罢休呢!她不敢动她,惟有动她身边的人,她是心疼梦幽小小年纪去郁秀宫受苦,但是她要做到不在意,她要学会冷血,就像朱澈一样。
怜惜无奈,只得回应道:“该是要停了,已经下了好几日了!”
“清姐姐,惜姐姐,王上该下早朝了!”门外的初云小声地提醒着。
沐葵和怜惜对望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便准备好了去前殿,她们惟有在现在学会忍耐,装做逆来顺受,这样牢狱中的女子就会好过一些。
“听说天牢今日又放了一个女子,是真的么?”怜惜小声地问。
沐葵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微微怔了一下道:“该是真的吧!毕竟我们的表现还不算太差,暴君似乎也比较满意。”
走出房间,春雨带着凉风直扑向她们,冷得浑身打了一个哆嗦,撑起淡粉色的绸伞,两抹丽影渐渐没入一片朦胧的烟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