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九十五话(1 / 2)
李旦说着不由泪如雨下:“每当这种时候, 儿臣看着孤灯烛火多希望耳边还能响起, 当年的那个声音‘儿啊, 做噩梦了啊!别怕有娘在!’。然后, 瘦弱的我会被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被轻拍着后背安然睡去。”
他用几乎颤抖声音对着冷冷冰冰的武后,动情地问道:“母亲可知道儿子,有多怀念那个安然入眠怀抱吗?母亲能再抱下儿子吗?就像当年那样。”
面对充满期许的柔情目光, 武后没有闪躲, 也没逃避,而是用残忍的直视断然拒绝道:“圣上是君, 哀家是臣, 君臣之礼不可违!”
见被这般冷漠相待, 李旦满眼的温情顿时变成愤怒的怨恨,他收起眼泪,用极力克制的声音, 如挽尊般将话题绕回了公事上:“若圣后没有异议, 朕决定下诏赦免袁一。”
武后也顺着李旦的话, 回应道:“哀家没有异议。不过, 哀家觉得让其无纠而过, 未免太便宜他了。罚他廷仗一百, 以儆效尤更为合适。”
李旦道:“事就这么定了。若圣后没什么事,朕就回宫了。”
见武后点了点头,李旦迈开步子,可没走多远他突然停下脚步, 转过头看着武后,冷不丁来了句:“我真恨生在帝王家!这样的恨母亲可否知道,不,圣后可否知道?”
说着,李旦嘴角『露』出一抹异样的笑,而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殿。
正襟危坐的武后,依旧无恙地拿起奏折翻阅,看上去平静又安宁,好像摧毁一段骨肉亲情,碾碎
一颗赤子之心,对她而言像是信手拈来,根本不值一提,也无需介怀。
从旁伺候的上官婉儿,见此情形也是这么以为。
直到她见到御案上的茶盏空了,便提起温在一旁的茶壶上前添些茶,却瞥见武后手中的奏折上,有些字迹像沾了水渍化开,变得有些模糊。
她以为是自己失职,不小心让奏折沾了水,正忧心之时,却看到一滴晶莹的水珠滴落到了奏折上。
她出于本能抬起头,看到武后正闭着眼,眼泪正从眼梢顺着脸颊流下。向来处变不惊的她,见到眼前的情形,竟瞪大眼睛,张着嘴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真实的发生着。
就在此时,武后突然睁开眼,看着一脸吃惊的上官婉儿。她神情依旧高傲而威严,只是眼里一片模糊。
武后没有闪躲,而是看着惊讶的上官婉儿从张皇失措恢复到以往的平静自若。
武后嘴唇动了动,犹豫了片刻,终于把要说的话吐『露』出来。她用着一贯字正腔圆又毫无感情的语调,淡淡道:“他是个好孩子。”
上官婉儿没有说话,只是如附和般点了点头。而后,上官婉儿借故离开道:“奴婢想起有些事情要办,先行告退!”
武后点点头,不由得长长吐了口气:“去吧!”
如此,上官婉儿迈起脚步匆忙而去,虽然她几乎能够感觉到武后需要安慰,可她却选择漠不关心地离去。
这看似很残忍,可她却觉得越是强悍的野兽,越不需要怜悯的安慰,他们真正需要的是独处默默『舔』舐伤口。
这的确是野兽的习『性』,可唯独这次例外。
当她走下紫檀木御阶,踩着柔软的波斯地毯,一步一步地远离时,她仿佛听到空『荡』而寂静的大殿里,回『荡』起极轻极浅的啜泣声。
这声音犹如夜深人静时,窗外突然而至的悠悠细雨,那般安静又凄冷。
她不敢停下,不敢转身,更不敢去听,去分辨,她脑子只剩一片空白,催促着脚步赶紧离开。当她走到殿外,沉沉的朱漆大门缓缓合上,她突然感到鼻头一酸,一阵热泪毫无预兆地喷涌而出。
她慌忙低着头,避开在殿外伺候的宫人,来到一处僻静的角落。
一种说不清,也道不明瞬间涌上心头,她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般,疲软地倚着朱墙蹲下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