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画面(1 / 2)
脑海里一波一波地闪现既往的画面,那画面有血腥、有苦涩,还有甜蜜……
待薛南廖明白过来时,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同心殿。
冷夕颜似乎已是等候了多时,见到薛南廖,就过来执了他的手放在自己腹上,道:“南廖,我们的孩子已经快要出生了,我十分担忧,要不我们一起逃出宫外吧!即使浪迹天涯,只要能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不就是天大的幸福吗?”
“逃出宫外?是……”
冷夕颜说的话薛南廖听到了,但只是模糊的一片,但他却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此时该去干些什么。
对不起,我的妻!对不起,我的孩子――就让永远爱你的父亲再亲亲地叫你一次!
薛南廖望了望黑沉沉的天,将厚厚的大氅披到冷夕颜身上,叮嘱道:“天色昏暗,恐有雪,要小心生病。”说着俯身在冷夕颜腹上听了听,笑道:“我们的云岫定是个健康美丽的丫头。”
冷夕颜笑道:“云岫的父亲如此出色,女儿自然也是聪明伶俐的倾国佳人。”
薛南廖想笑,却不知为何总也笑不出来,他定了定神,温语道:“那个密道,你是知道的,我已令人准备将你送至安全地……”
“你呢?难道不随我一同离开?”冷夕颜紧张地望着薛南廖俊美的脸。
“我还有点事,带办妥后就会去与你汇合。”薛南廖温润如玉面上徐徐绽放着一朵白莲。
“你一定会来和我汇合的,是吗?”冷夕颜紧盯着薛南廖的眼睛:“我等着你!会一直等着你!你若不来我就永远也不离去!”
薛南廖心中一酸,将冷夕颜紧紧搂在怀中抱了抱,亲自送她离去,又独自一人来到屋里。
关上房门后,薛南廖在塌下轻轻一拨,现出一把雪亮的匕首来,他一伸手,那利刃就在他修长的掌上烁烁放光。
珍藏了十年,万象殿标记的图案已经被十三年的日日摩挲而变得光滑透亮,但其上刻着的两行诗却似乎透过十三年的沧桑喷发出一丝悠古韵来。
看到它,十三年前的旧事又涌上了心头……
五岁的薛南廖趁母亲梨花不注意,潜入房中从柜中搜出一只大大的包裹,一层一层地翻开来,终于到了最后一层,小心地打开――一把锋利的短刀就在眼前喷射出夺目的光辉来。
正在惊奇地把玩,薛南廖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南廖,又调皮了。”
薛南廖回头一看,母亲梨花正站在自己身后,就冲她做了个鬼脸,笑道:“娘,这把小刀真好看,送给我玩玩吧。”
梨花慈爱地触抚着薛南廖的头,似乎是在自语:“这把刀是你父亲亲手交予我的,是要传给你,但还不是时候……”
“是爹爹的东西?”薛南廖好奇地翻来覆去地看,发现古色古香的刀柄上刻着几行俊逸的字迹:桃花人面各相红,不及天然玉作容。承风弄尘尘莫染,骐笼明月屹墙东。
“娘,这首诗写是什么意思啊?”薛南廖好奇地问道。
“娘的闺名叫‘梨花’,这首诗是你爹不得不与娘分别时在赠物上提的一首梨花诗,他说你是一个男儿,长大后定会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到时候就拿这个证物去找他。”
真是奇怪!爹不就在身边吗?娘说起话来怎么颠三倒四!
……
昨日情景如在眼前,薛南廖面上依旧绽放出一朵淡若莲花的微笑,嘴里低低道:“爹,娘,孩儿今日就带着它去见我们的仇人!”说着将短刀置于袖中。
金碧辉煌的万象殿如一只巨大的金蟾卧伏在深蓝色的夜空中。
暗夜里,可以看到有一顶缓缓移动的朱砂灯笼给无边的夜色晕上了一团橘红,那光色远带了一团暖暖的蜜黄,近观,却隐隐又笼上一层甜甜酸酸的滋味――就像薛南廖此时的心情,有点迫不及待,还有点茫然无措。
“大人,已经到了御书房外了,皇上就在里面。”陈公公低声提醒。
薛南廖轻轻“哦”了一声,整了整衣襟,平静了一下心情,就要往里迈入,忽感到袖中那一柄珍藏十三年的短刀咯在手臂上有点凉凉地痛,提起似乎还有千钧之重。
旁边陈公公似乎是自语道:“相遇不如相知,相知不如相亲。”
薛南廖心中一怔,问道:“你说的什么?”
陈公公垂首道:“万物皆无常,有生必有灭;不执着于生灭,心便能寂静不起念,而得到永恒的喜乐。”
薛南廖听了,先是一愣,而后在鼻中只是冷哼了一声,依旧往里去了。
欧阳晟睿正站在御书房案旁作画,得知薛南廖来见,心中竟不由地涌上一股久违了的温暖,忙叫“宣”。
恍惚中中有节奏的脚步声缓缓而来。
“臣薛南廖参见陛下。”清朗的声音飘荡在夜空中,有种梦幻的感觉。
欧阳晟睿慌忙间一抬头,但见面前站立着一位年约十岁的少年。
但见面前这少年乌油油的长发被一支精致典雅的玳瑁簪儿松松地挽住,有几络微微荡漾在圆润的肩头,衬得白衣胜雪肌肤如玉,有些垂在胸前,更衬托出他健美的体魄,而大多数则随着他的身子屈曲蜿蜒在地上微微旋着摺,宛若一树优雅的紫藤在风中弹奏着一曲美妙的笙歌……
看到了薛南廖,欧阳晟睿总会有一种奇异的情愫涌上心头,以至于他曾经布满阴翳的心田也会有一缕明媚的阳光透进来。
“南廖,来看看朕作的这幅画。”欧阳晟睿对面前这绝美的少年笑道。
诺大的御书房只点亮着一盏灯烛,雕刻精美亮澄澄的烛台上有一晕橘红的烛焰在一闪一闪跳动,浅紫的帷幕上在轻轻摇曳一个被拉得狭长的人影。
薛南廖缓缓走过来,袖中的匕首已经被冷汗浸湿,咯得心里有点难受,他暗暗下定决心,有个主意跃上心头。
案上摊着的画幅上有一株摇曳的梨花,画工端的是已经达到炉火纯青,以至于薛南廖看到其上那株摇曳的雪梨花就似乎感觉到它在微风的绱徉下翩翩起舞,而树影婆娑,画上的少女也似乎在对自己露出甜美的笑容……
可是――画上的女子好熟悉啊!
“皇上画工精湛,花树和美人都是栩栩如生。”薛南廖垂首道。
这句话似乎是勾起了欧阳晟睿尘封多年的往事,他似乎是在对薛南廖说话,又似乎是在自语:“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复又叹息了一声,道:“事隔十三年有些事才总算弄明白――对于‘紫牡丹’,朕只是怀了一颗少年的纯真之心;而‘梨花’才是真正属于朕的温情。可惜的是明白的是有些迟了――一顾,美人已逝;再顾,相知的人也香消玉殒!”
薛南廖不明白皇帝说这些究竟有何意,但是此时听起来端的是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凄伤,不知该如何答话,悄悄将眼梢抬起,但见一向威严的皇帝眼角竟然凝着一颗泪花。
欧阳晟睿抬眼望了一下薛南廖,微微笑道:“南廖,你似乎是心事重重啊!说出来,看看朕能不能帮你。”
薛南廖听了这话,暗暗屏住因喜悦而狂乱跳动的心房,对皇上说:“陛下真的愿意帮助微臣吗?”嘴里说出这句话,心中又忽然感到局促不安,又抬眼望了一下欧阳晟睿,见他面上依旧是温和的笑容,心中那个主意就坚定了起来,禁不住暗暗将手轻轻触拂袖中那柄雪亮的短刀。
欧阳晟睿携了薛南廖的手臂,哈哈大笑:“你数次将朕从死亡之地解救,有事朕岂有不帮之理?”
薛南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皇上赦免了羿阳王欧阳承曦之罪!”
欧阳晟睿大大出乎意料,一时里竟没有反应过来,嘴里喃喃道:“什么?你说什么?”
薛南廖咬了咬牙,继续道:“羿阳王殿下这数年来对大氏繁荣昌盛立下过汗马功劳,再说虎毒尚不食子――殿下可是陛下的亲骨肉啊!”
欧阳晟睿面色涨得通红,半晌,道:“此事朕意已决,你不要多言。”
“皇上是否还在为羿阳王殿下刺杀大周王而感到疑虑?如果仅仅因为这个,臣今日就为他做个人证!”薛南廖一向温润的面上忽然紧绷起来,一双星眸烁烁放光:“刺杀大周王另有其人!那个人不是旁人,他就是我――薛南廖!”
欧阳晟睿先是一愣,而后就笑了:“朕知道你性格良善乐于助人,又跟承曦情同手足,但这件事朕另有打算,你――不要插足。”说着就伸出手来扶薛南廖。
薛南廖听他言中之意――无论承曦有无触犯天条,都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置他于死地,不禁心中大怒!
你这个狗皇帝!你杀了我全家!今日又要斩杀自己亲生儿子!我错了一次错了两次错了百次,但现在适此千载难逢之际,我岂能再放过了你――即使与你同归于尽,也绝不再做畏缩的小人!
来吧,还我全家的性命!
薛南廖胸中如大海般波澜起伏,但面上依旧是淡若莲花般的微笑:“皇上说的是。”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袖中抽出利刃霍然起身朝欧阳晟睿刺去……
刀插在欧阳晟睿身上闷然无声,薛南廖忽然感到一种极为怪异之感,疑惑间待要拔起再刺,却不防欧阳晟睿一脚踹来,薛南廖慌忙躲闪,心中蓦然一惊:这个狡猾的皇帝内里竟然穿着护心宝甲――凭自己随身御医的身份竟然也未识破!
“你……你竟然要杀朕!”欧阳晟睿脸色惨白,尤自沉入在方才惊心动魄的一幕中,但面上分明有一丝痛苦之色掠过,他嗓音喑哑喃喃道:“朕对你不好么?你竟然要杀朕?!”
御书房内的异样惊起了守护的御林军,只听“呼啦啦――”一声响,从外面涌入数十位身手不凡的持刀侍卫来。
“抓刺客――”
随着这一声高呼,众人将薛南廖团团围在中间。
欧阳晟睿面上含着微微的笑:“好好讯问他,看是不是和羿阳王是一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