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7)(1 / 2)
没人敢跟我说话,我抬手擦了下溅到脸上的血,擦完才意识到自己的手上也是血,只会越擦越脏。
我松开握剑的手,从怀中取出丝帕擦拭脸上的血珠,“把他的尸体交给东宣王。”
一发出声音,我就察觉自己声音哑了,因为刚刚的铁链。
“是。”
我将变脏的手帕丢在地上,往外走去。这不是我第一次来天牢,我离开时,转眸看向周围一间间的牢房。那些关在天牢里的囚犯大多都是满脸麻木,但听到一丝风吹草动,都会立刻更加贴近石墙,瑟缩在角落里,如见不得光的老鼠。
“宋楠,还有件事麻烦你去做,你去找四年前在这里当值的狱卒牢头,我明日要见他。”我轻声说。
“是。”
我回宫换了身衣服,就去见了皇上他们。国师的情况不算特别差,只是身体虚弱,需要好好调养,皇上则是因为积病,情况要严重许多,现下御医们都围在榻前,寸步不离。
相对来说,四皇子的样子最让我吃惊。
他失血过多的原因是这几日他一直在放血喂皇上和国师,如若不是这样,皇上和国师未必能撑下来。看到他被包扎好的双臂和泛着青白的脸,我叮嘱照顾四皇子的御医一定要用最好的药材。
看顾完四皇子,我又重新回到皇上身边,彩翁被我留在国师那里。耳旁是御医煎药的动静,我提笔给庄贵妃写信,如今尘埃将定,我也要将她接回来了,她肯定也很想皇上。
太多事要处理,我一直忙到深夜。钮喜将参汤轻轻搁在我面前,“九皇子,已经是丑时末了,您休息会吧。”
我抬手揉了揉眉心,被钮喜提醒,我方觉眼睛酸涩疼痛,“参汤我不喝了,一个时辰后你记得叫醒我。”
事实上,我没等钮喜叫就醒了。我不知道我睡了多久,帐子外黑压压、静悄悄的,连虫叫声都没有。我躺在床上,一瞬间我觉得我什么都没有想,下一瞬间我又觉得脑海里装了很多东西,那些东西让我很烦。
我就这样躺着,躺到钮喜走到床边。
在他叫我前,我先一步掀开床帐坐了起来。洗漱时,我看到西洋镜里的自己,双眼布满血丝,面色惨白,像一只飘荡在人间的鬼。我愣怔了会,才将巾帕捂于脸上。
太子虽死,但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比如原先跟随太子那些臣子,还有荣家,以及太子原先迎娶的侧妃及其母家,都要商议着如何处置。
荣家的人跑了大半,比如荣家那位的长子荣琛,据说就是他护着皇后和十二公主逃离京城,但荣家的人也没全跑掉,留了些老弱病残。
我、东宣王和另外两位藩王商议事情的时候,宋楠到了,他身边还站着看上去极其胆小的中年男子。
“逢舒?”东宣王忽然喊我的名字,我看向他,方迟钝意识到刚刚自己走神了。
“抱歉,叔祖父。”我给了钮喜一个眼神,钮喜会意,当即朝外走去。没多久,宋楠带着人跟钮喜一同离开。
到了中午用午膳的时候,我才有空见那位狱卒牢头。
牢头是第一次来宫里,明显局促不安,一进来就跪在地上,行礼都行错。我夹了一筷子菜放到碗里,现在宫人都退下,殿里只有我和他。
“你不用太紧张,我叫你来,是想问问关于四年前的事。四年前,你在天牢当差对吗?”
“是……是的,回九皇子。”牢头额头紧贴地砖,连头都不敢抬。
我吃了一小块肉,继续问:“那你还记得四年前的状元郎林重檀吗?”
“奴才记得。”
“我想知道他当年在牢里都受了什么刑,你们应该有登记在册,对吗?”
我这话刚出,牢头就苦着声音回答:“回九皇子,奴才只是个牢头,没机会碰大理寺的案情册,况且对方还是状元郎。当年状元郎的案子是陛下……不,是废帝亲自办的,奴才并不知道详情。”
我咀嚼的动作顿了下,牢头还跪在下方,他看上去只是一个普通的畏惧皇权的男人。
“你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你身为牢头,管着手底下的狱卒,闲话家谈时,多少也听了些东西,你把你知道全部说出来。”我盯着他,语气淡淡,“不然去九泉之下再好好回忆回忆。”
牢头像是被我吓坏了,一下子瘫软在原地,没多久我嗅到骚味,竟是他溺尿了。
“奴才……奴才素日是会听到其他狱卒说嘴闲话,但是状元郎的案子关乎甚大,去审问的狱卒早就得过废帝吩咐,半个字都不敢往外说,说了就是掉脑袋的事,所以奴才是真的不知道。”
我沉默一会,“四年前的死囚,现在活着的有几人?”
“死囚都是当年就问斩了,并没有活到现在的。”
“那他们……他们……”不知为何,我喉咙竟觉得干涩。我闭了闭眼,捏着筷子的手几乎用力到要将筷子弄断,“死囚能到其他犯人的牢房吗?”
牢头回:“死囚都是关在自己的牢房里,除非有狱卒带他出来,但通常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的。”
通常?
意思是说也有可能?
“四年前给林重檀行刑的狱卒还在吗?”我问牢头。
牢头依旧是紧张得不行,呼吸声都格外明显,“有两个还在,剩下的早两年就回乡下了。”
“回乡下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