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不对劲(2 / 2)
……像是头发?
她心中一惊。
水槽里怎么可能会有头发?难道是从下水管道里蔓延上来的?
这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老人的脑海里,她连忙想要将手缩回来。
然而就在这时,水槽里混浊的水面像是整个沸腾起来,“咕咕”冒起了无数气泡。
老人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手收不回来了:水槽底部的头发像是疯狂蔓延的海草,紧紧缠住了她的手臂!
水槽内混浊的水面,像被煮沸似地“咕噜咕噜”冒着气泡。漆黑的影子在水下浮动,像是无数有着生命的水草正在纠缠蠕动——但这里不是海滩,而是厨房,那看似海草的玩意儿,只能是从下水管道里爬出来。
老太太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想要将自己的手拔出来,她的挣扎溅起了一堆热气腾腾的水花,然而水槽内拂动如林的黑影却异常坚固有力,如同根深蒂固地生长在管道内侧的某种植物,她老迈脆弱的手腕根本挣脱不开,像是被戴上了冰冷的手铐。
反倒是因为拔的那一下太过用力、身体失去平衡,加上地面有水渍,脚下一滑,老太太瘦弱的身躯眼看着就要摔倒在瓷砖上——
就在这时,她的后背被一只温暖的手掌支撑住了。
孙老师转过头去,发现那位李茹静正面带微笑看着自己。
李茹静稳稳地将老人扶了起来。
“小心点,地上滑。”女孩主动拿起了旁边的拖把,将地上湿漉漉的水渍全都拖干,“我就说了吧,还是让我们帮忙比较好。”
老太太的脸色煞白,怔怔地看着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李茹静安静地看了一眼水槽,随后将拖把放在一边。
“呼噜噜。”
水槽内侧传来响动,
泛着油光和泡沫的脏水顺着管道口大量涌入下水道,很快就流干净了,只剩下放在水槽里洗过一遍的碗筷。
孙老师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手臂上像水草般的束缚已经在悄无声息间松开了。
她握住了自己的手腕,还是有点精神恍惚,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事情。
“孙老师,你怎么了?”
年轻姑娘好奇的问话声在她耳畔响起,老太太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摇了摇头,嘟囔了一句“没什么……”
她颤颤巍巍地走到水槽边上,小心地往里面瞧,那里没有肆意蔓延的水草,也没有想象中疯狂生长的头发,只有光溜溜的金属槽壁。
拔出塞子后,露出黑漆漆一片的下水道口,那底下是另一个狭窄、潮湿、阴暗的世界,深到看不见底,存在于这栋房屋的水泥结构之内、谁都看不见的地方。
如果是想象力足够丰富的人,还可以将每户人家的水槽和管道口想象成通往一头怪兽腹中的食道……
老人不禁打了个寒战。
“出事了?”沈青书站在厨房门口。
“没有大事,就是孙老师脚上滑了一下。”李茹静搀扶着孙老师的胳膊,语气关切地问道:“刚才应该没摔到吧?”
“没……没有。”老太太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没事。
她觉得刚才发生的事情可能只是一种错觉,但又觉得那种鲜活的印象太过于真实,胳膊上甚至还残留着被水槽里的头发缠住的奇怪感觉……
赵老师想让她先回房间休息,但是却被精神状态逐渐平静下来的妻子拒绝了。
“没关系,就是差点滑倒,吓了一跳。”
孙老师回答。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啊,我们这个年纪的人身子骨虚弱,摔了一跤很可能就是大问题,和小年轻不是一回事。”
“是的,赵老师说得没错。”李茹静轻声细语地说道,“如果受伤了,还是及时要到医院去看看。”
“我没事,真没事。还是多亏了这孩子及时扶了我一把……”
面对老人的感谢,李茹静轻轻颔首,很有礼貌地做出回应。
女孩落落大方的表现都被两位老人看在眼里,他们觉得她身上有种不像是这个年龄段的成熟感,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能养出来的女孩子,放在过去就是那种家里门槛要被媒人踩破的大家闺秀。
而再看看另外两位年轻人,就显得纯朴可爱,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遇到一起、还成为好友的。
“对了,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两位老师。“
聊到一半的时候,李茹静突然主动开口。
“嗯?”
“我想在这里住上一晚。”
女孩指了指上头,微笑着说。
“就是我以前住过的地方,我们想去看看,然后在那里住一晚上。”
这对老夫妻本来的意思是让他们可以直接住在家里,但是却被婉拒。
而且,筒子楼里的单间本身面积就不大,能给客人腾出一个房间的空余,却装不下两男一女三个年轻人。
没办法,最后是从衣橱柜子里拿出压箱底的被套和枕头,都被他们带了上去。
还好现在是夏天,而且梅雨季节快要过去了。
两位老人自然询问过他们家里的情况。这个年龄段的学生,哪有擅作主张在外面留宿、一晚上不回家的,家里人不会担心吗?
但是,年轻人们自然是坚持说已经和家长谈过,老人们拿他们没办法,再加上简小曼的例子在先,他们有了别的猜测:这群孩子中家庭有问题的,恐怕还不止一个人。
沈青书抱着一团皱巴巴的被子,走上天台。
穿过逼仄的走廊和狭窄的楼梯,来到没有任何建筑物阻挡的外界,视野一瞬间变得开阔,整个人的心神都被打开了。
屋顶空间十分空敞,夜晚的风清新怡人。
沈青书站在天台中央,不自觉间往上空望去:头顶的天空广阔无垠,无边无际的夜色朝着望不到边的尽头蔓延,这是一种能让夜空下的人时刻能感受到自身渺小的壮观景色。
持续了好几天的盛夏白昼,使得周围的空气一片清澄,今夜无云无雾,月色渐隐,星河浩瀚。
随后,沈青书的目光往下移动,落在了天台这片空地上唯一凸起的建筑物。
那是一个小小的、开着天窗的单人间,距离楼顶的水箱不远。
“在小曼以前,这地方还住过别人吗?”沈青书问道。
“住过。”老太太点点头,“以前是有个……有个外地来打工的女人。”
“和小曼一样离家出走的?”
“呃……不是,那是个成年人了,我记得好像是三十几岁的样子。”老太太说话的时候有点吞吞吐吐,像是陷入了追忆,“她租了几个月,后来就搬走了。”
“你们几个晚上真的要住在这种地方?”
另一位面容严肃点老人则是皱紧眉头,显然有点接受不了,“那都不能算是个房间,就像是那种把地下室划出来给人住的地方一样,何必呢?”
沈青书和他的朋友们面面相觑,“没关系,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他作为三人的代表,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夏日的夜晚,在周围环境空旷无垠的天台房间里睡觉……这是沈青书等人从来没有尝试过的事情,充满新奇和刺激感。因为环境不是决定感受的首要因素,心境才是。
要是一个人不得不流浪到这里暂住落脚,会显得孤苦伶仃般可怜;可要是换成三位好友主动尝试,反而是一次激动人心的冒险聚会,就和在森林里搭帐篷睡觉没什么两样。
用文学点的话说,城市同样是一片森林,一座钢筋混泥土构筑而成的森林,无意间发现的地方总是兼具新奇和陌生感,而擅自闯入不属于自己这类人的区域,偶尔还会遭遇危险,因为会有野兽披上人皮和衣服。对于年轻人们来说,当下正是去认知和开阔眼界的年纪,所以才会在好奇心和冲动驱使下干出在大人眼里像是在胡闹的事情。尽管每次看上去都是被打着“珍惜眼下生活”旗号的李茹静拉着到处跑,但沈青书和简小曼从心底上是支持着她。
老人们显然无法理解这种想法。将被子、席子和床铺放到一边,男孩女孩们开始积极清理和打扫起这个房间来,本来他们还想上去帮个忙,但是很快就被态度温和地“赶”下去了,年轻人们希望他们能早点休息。
把房间内部的杂物全都搬出来,需要放床垫和被子的地方全都仔仔细细擦了一遍,还喷洒了消毒水和杀虫剂。幸好老夫妻是这栋楼的管理人,这类东西准备得还挺充分,要不然还得跑到别的地方去买。
等到辛苦忙活完,沈青书一看表,已经深夜十点钟以后了。
“这次我们是同意你了。”
男生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坐在椅子上,有些疲惫地长叹了口气,转过头来对李茹静说道。
“下次别再先斩后奏了。”
不过,两人并不是不能理解李茹静的动机,所以也都没有当场开口反对。
“没办法啊,你们都感觉到了吧?这栋房子有点问题。”
“嗯。”
坐在桌子上摇晃着双腿的简小曼轻轻点头。
李茹静眨了眨眼,看着沈青书,语气中带着些许促狭:“能有机会同时和我们俩睡在一起,你会不会兴奋过头啊?”
沈青书回答道:“可能不算是兴奋吧,但我现在真的好热……”他拿手在俩脸边上扇了扇风,“呼,我能脱衣服吗?”
没等两个女孩给出回答,他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将体恤脱下后扔到床上,在女孩儿们惊讶的目光注视下,直接光着膀子站起身来。
“你……你干嘛啊!”简小曼下意识地就想举起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不过当她看到身旁的李茹静正笑呵呵端详着灯光下自家男友赤裸的身躯,完全不避不挡、态度十分大方,于是她也跟着连忙将手放下,心中那点儿难得的羞涩心思全都被抛到太平洋去了。
“热嘛。”沈青书将脱下来的体恤绑在手上,重重吐了口气。他是真的热,到了浑身发热的程度。这回倒是和俩姑娘同住一个屋檐下没有关系,纯粹是因为刚才搬东西劳作出的汗,再加上现在是夏天,虽说是有风的夜晚,但封闭空间内的温度还是挺高的。
可话说到这里……沈青书偷偷瞥了一眼女孩儿们各具风情的坐姿。他本来完全没往奇怪的方向想,但看到她们俩惊讶和羞涩的样子,自然不可避免地产生了歪念头。
刚才整理打扫房间的过程中,简小曼和李茹静都没有要偷懒。以李茹静为例,房间里的床垫都是她自己亲手铺的,而眼下天气那么热,哪怕是在深夜,在活动许久后也不可能不出汗。
所以,少女们那被汗水打湿的单薄衣料,肌肤透肉的颜色,甚至是里边的轮廓,他全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沈青书在那边小心翼翼地偷看,简小曼是没有注意到,一双贼溜溜的视线却被李茹静抓个正着。他暗叫一声不好,但李茹静却是丝毫没有责怪的一丝,反而是略带一丝捉狭的表情抬头挺胸,玩味的看着他。沈青书发现她的目光后讪讪的,假装若无其事的望向外面的黑暗中。
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说道:“你们也发现了吧?这栋公寓好像有些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