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一章(2 / 2)
魂归肉体醒来时,他问找他的人,“我怎么睡在这?”如果刚巧被赵林哥碰到,他会大声祝贺,“恭喜白鼻子,铁拐李附身!铁拐李总这样!”白鼻子会懒洋洋地坐在水沟里摸摸脑袋问,“真的?”感觉就好像他坐在席梦丝床上一样,听赵林哥说,“真的!骗你干吗?不信掐自己看,疼不疼?”白鼻子果真掐自己一下,摇头说,“不疼!”“对,仙人不疼的!”
踏声清脆是石板路上最响亮的清晨名片,冷寂的夜被冷却成清露,清醇如千年陈酿,可别让白鼻子真当酒喝了。我让铁蛋去叫辆车把白鼻子送回去,不然它家里人想找他都无从找起。我再要铁蛋随便查一查,白鼻子这是在哪喝的酒。我觉得这酒有问题,因为这酒勾起我一段伤心的往事,更何况酒还和化妆舞会联系在一起,我更想知道舞厅是不是军师之类的舞厅。
声声慢如果只是一首词,就只要进入词的意境中,过滤一下心情就能解决情绪问题,但对于我却是一次剧烈的阵痛。阵痛是女人特有的一种生理现象,我却是情感心灵的轰然撞击,居然可以痛上一辈子。我不知道这件事是怎么发生的,只是能清楚地掌握着它的结尾。那年我随好精儿回家过年,正陪他妈妈聊天,他的小伙伴小不点急急跑过来跟我说,他在那哭呢!
清楚准确表达自己的意图,对于一个情急之中的人来说,是件多么困难的事。于是我判断,九成九与好精儿有关,因为来报信的是小不点。既然与好精儿有关,那我就得马上去看看,不管什么事。我让小不点带路,来到村子上面那条通天的青石板路上,看到的情景真把我吓一跳。他脸色苍白目无表情地坐在冰凉的青石板上凄哭,就像个弃妇被人虐待得觅死寻活。
脆弱的心灵从没有像此时此刻那样表露得一览无遗,我目瞪口呆地望着霍然陌生的爱人不知怎么办。我不知他那天崩地裂般的伤心从何而来,也就不知道我要说些什么才能减轻他的痛苦。何况不管我说些什么,他都听不进去,简直魔怔了。我真想用他的心换成我的心,让我感受一下这种歇斯底里的痛苦怎么回事来源于哪里,可我根本做不到甚至是什么也做不了!
万头千绪冷静最重要,我强压住心头淌血的创口,任他在青石板上呼天抢地的嚎啕大哭。也许这样可以刺激心头堵塞的气血,缓解难以顺畅而激荡的情绪。我把小不点拉过一旁,仔细询问事情的整个过程。可好精儿太过激烈的情绪,让我实在没办法问出什么条理来。我怕脉象一味歇斯底里紊乱下去,整出虚脱疯癫之类的意外来,只好狠心封住穴道先让他静下来。
代之以推血过宫,好让他他清醒一点,最好是让他把吃的喝的全吐出来。用什么办法呢?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心里一急什么办法也想不出来。我急得在青石板上直跺脚,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碰撞我的裤脚。我黑漆漆地一把抓过来仔细辨认竟然是颗狗尾巴草,我眼睛一亮有办法了。我用狗尾巴草去掏好精儿的喉咙,总算让他吐个干净彻底,气息也趋于平和稳定。
石板永远是那样冰冷坚硬,似乎没有一点感情,可好精儿不是这样。他对青石板似乎有一种很特别的感情,尤其是在他伤心难过的时候。此刻让他静静地躺在青石板上沉睡,肯定不是个事。我和小不点高一脚低一脚费好大劲,才把他扛回去放到床上,再要他妈妈去熬点醒酒茶。我才有空好好问问怎么回事,可小不点只说几个小伙伴聚在一起,喝点酒就喝成这样。
板上钉钉的事实要怎样才能做到用一个个似是而非的细节推理出来?我反复询问当时的情况细节,可小不点实在是经不起询问。我问得越多,他说得越糊涂,我只好作罢。夜已经很晚了,我守在床边看着他。我似乎还不放心替他把把脉,脉象已经恢复平实顺和铿锵有力,没有一点问题。可我心里一级级爬满冰冷坚实的青石板,最后一级顶着天灵盖终于把我压垮。
压不住心里层层垒积的好奇心,终于等到好精儿完全清醒过来。我问他昨天是怎么回事?他却反问我,昨天怎么啦?什么什么怎么回事?没什么事呀!大过年的,能有什么事!我差点没气得背死过去,一脚踹过去踢得他哇哇乱叫完事!等过完年,我还试图用各种突然袭击的方法问过他几次,他对那件莫须有的古怪之事完全是个真空人,没一点印象,实在是佩服。
不是揭开锅盖的时候就别去揭,否则就是一锅夹生饭。这是他妈妈跟我说的贴心话,我不得不听,加上当时我的学业也紧张,就没有深入追查下去。但是现在,我要揭开当年那个恐怖的迷底。我要铁蛋全力追踪远州当地所有的酒厂和那个神奇的乡村酒肆,虽然这个乡村酒肆自我出世之前就已经存在。我要他格外留意那些舞厅,凡是有关化妆舞会的信息要多关注。
断绝不了的生物链是什么生物呢?我开始思考这方面的问题,还不太得法。按说我已经切断了他们好几条资金链,他们应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才对,可好像还没有什么动静呢。看样子蚂蚁终归是蚂蚁,我还没捅到他们的心窝子里去。由此看来我还没有触及哈呼噜们的核心资金链,所以迟迟不把蛋壳交出来。我要加大力度,让他们全都变成疯狗看他们咬不咬人。
脊椎骨中的中枢神经对于一个系统,如果象征着一条青石板路,那么当年我应该咬牙坚持,把荒废路段的青石板全部撬出来。这样是不是就不会让白鼻子误以为,这是通往乡村酒肆的通道?如果这条青石板通道早已深埋在灵魂深处,我还能撬得动吗?我没有继续想象下去,那是我既没有承认我能撬得动那样一条通道,也没有认可我就拿不掉心头青石板压成的痛。
梁上君子与哈呼噜有什么相同的地方,又有什么不相同的地方?我实在不想去比较,因为物质和人不具有可比性,何况是一系列涉及人的各种属性,怎么是单纯盗取财物的梁上君子所能比拟的。这又将是一条长长的青石板路,已深深印刻在我的内心里。我要如何撬掉这一块块冰冷坚硬的青石板呢?我架着二郎腿,望着雪白雪白的天花板一片茫然。(2·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