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料敌之先(2 / 2)
郑异道:“放心吧!他们不会来的。而且十日之约,我说的都有些短了,哪怕延长至二十日,赛儿她们只要不贸然下山突围,也都安然无恙!”
关雎奇道:“这又是为什么?”
郑异道:“昨日,赫赫几乎尽起白山人马,都遭到全军覆没,而你我区区二人,尽管鏖战一夜,却能安然脱险,你不觉得这里面透着古怪么?”
关雎道:“赤山人马的主力不是被赛儿她们吸引走了么?”
郑异道:“不错!但昨夜,在突围途中,虽然屡遭拦击,但均是短兵相接,能骑善射的堂堂赤山乌桓铁骑似乎竟忘记带弓弩了,任凭我等左冲右突,就是一箭不发,难道不觉异常么?”
关雎道:“那赫甲连亲妹妹都不放过,焉能放过我们二人?”
“问道好!”郑异道,“起初,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直到适才看到这条溪流时,方才恍若大悟,慢说我等,就是赛儿,必然也会完好无损的回到白山,因为赫甲根本不会下令放箭射她。”
“赫甲连兄妹之情都不顾,还会念及与赛儿的舅甥之情?”
“不下杀招的原因有很多。比如困住白山,作为诱饵,围而不打,方可钓得大鱼;如若失了诱饵,大鱼岂肯上钩?”郑异笑道。
“这条大鱼,是指幽州萧着的汉军?”
“正是!而去引诱这条大鱼的诱饵,则是你我。”郑异道,“这赫家兄弟,确实个个都有思维佳谋之才,而不仅仅局限于一城一地之得失。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我等方能从他们的屠刀之下逃脱性命。”
“你是说,他们有意放走咱们,以便赶到幽州报信,搬请萧着太守领兵前来救援,接着途中再设一次埋伏,像截杀赫赫那样将幽州汉军一举歼灭,然后继续全力攻克白山,而幽州此时已经变成了一座空城。最终,白山、幽州均可落入赫甲的囊中?”关雎道。
“不愧是圣主之女!”郑异赞道,“不错,这正是赫甲的一箭双雕之计,这也是他为何下令不许放箭的原因,以便让咱们平安赶到幽州面见萧着。换而言之,昨夜无论是谁,只要前往幽州方向,都可以逃生,而去白山方向,则只有赛儿等寥寥数人,可上得白山,至于其他人,在强弓硬弩的埋伏圈中,只怕此时已多半血染沙场,追随赫赫而去了。”
“如此说来,那萧着应当与赫甲并无暗中串通之事?”
“此时断言为时尚早。那郭奎相貌、气质,显是北境沿线边塞的汉军,只是眼下还无法断定具体是哪一座郡城的守军,所以暂时不可把幽州排除在外。再者,无论萧着与赫甲有无勾连,此时都不宜前往幽州。”
“这又是为什么?”关雎深感意外,道:“若不去幽州,我们又能去哪里?难道不回白山去救赛儿了?”
“赛儿要救,只是须得另寻其他途径。幽州是肯定去不得了!试想,倘若萧着与赫甲已有勾连,我等前去,岂不是自投罗网?而且还是由我郑异千里迢迢,不辞辛苦把所护送的堂堂大汉公主亲手送到赤山乌桓大王的手中;倘若萧着与赫甲没有勾连,我等前去送信,那萧着如决意出击,岂不无异于将幽州汉军引入赤山乌桓铁骑所设下的陷阱之中?不仅坑害了萧着与汉军士卒,而且还将幽州拱手让出?”
“那究竟如何是好?”
“就请公主辛苦一下,随我一同走远一些去搬救兵。这就是为何我与赛儿立下十日之约的原因。”郑异道。
“那咱们前往何处?”
“辽东,去见太守祭肜。”郑异道。
“好,那咱们就去辽东,多远都可以!”
“刻不容缓,这就上路。”郑异道。
此时,朝阳正一把一把将金色辉韵尽情散在早春的碧野之上,也映红了二人全身。
就在郑异重新顶盔掼甲之际,关雎却移步水边,撩起几缕晶莹翠珠,洗去面上风沙,同时也将溪流倒影中的蓝天白云击成碎片,回头又望了一眼郑异,忽然嫣然一笑,道:
“昨天还是丰容靓丽的大美人,不到一日,却变成了英俊威武的汉军骁将!”
郑异牵马走了过来,笑道:“这一路,从京师洛阳启程,五原出塞、北匈奴围困、檀驰与温芝夫妇关护、南匈奴劫掠、白山惊魂、赤山夜袭,遍尝酸甜苦辣,反复历经起死回生。终于,要将关雎公主安然护送回关内了。完璧归赵在即,请上马吧?”
关雎站起身,望着郑异,深情款款的柔声道:
“以后,你就留在南宫吧,做都尉、卫尉,保护我一辈子!”
郑异遥望西北,叹道:“国无战事,海内清平,方为汉将卸甲之时啊!”说完,不待关雎回应,便将她抱上马鞍,自己亦翻身上去,催动战马,奔赴辽东。
一阵疾驰,到得一处山岗之上,天色便黑暗下来。
郑异跳下来,牵着马前行,寻得一僻静之处,将关雎抱下来后,见东南方有一处树林,遂走了过去,拾来一捆树枝,接着摸出火石点起堆火。
然后,从马背上摘下弓弩,行至树林中,捡起一块石头,砸到树上,惊起一群栖鸟,当即连发三箭,数支飞鸟应声落地。
望着火光前的郑异,熟练的拔去飞鸟的羽毛,将其放在火焰之上翻烤着,关雎道:
“你如何会学得如此多的本领?学识渊博,广通经籍,论议通明;足智多谋,研判精准;就连武学,也是不输他人,昨日见识了你的剑法,今天又看到你的箭术。阙廷之内,恐怕难以找出第二个似你之人!”
郑异道:“几句道听途说之言,几手雕虫小技,让公主见笑。阙廷之内,藏龙卧虎,岂能轮到郑异自以为是?公主实在是过讲了!”
关雎抿嘴一笑,道:“我是说既能上马斩杀强敌,又能巧扮妙龄美人。阙廷之中,恐怕难以找出第二个。”
郑异道:“相貌源自父母,实乃上天所赐;假扮女子,亦是温芝的奇思妙想。我后来也曾想过,也幸亏此计方可瞒天过海,化险为夷。否则的话,无论在须卜水的南匈奴营中,还是在赫赫的乌桓白山之上,只怕你我二人都难以逃脱大难,此刻早已在黄泉路上相见了!”
关雎道:“你的汉学乃是家传,但这一身武艺哪里学来的?”
郑异道:“我儿时在西州度过。家父与窦融、马援、梁统、班彪等数人皆为知己好友,各家往来频繁。在马家,我常与马严、马敦兄弟一起随马援习武,学了些射术与剑法。后来马援追随先帝安定天下,我只能独自反复研习他所传授的兵法与武艺,方小有心得。”
说完,将手中烤熟的鸟肉递给关雎。
“烤的火候正好,不软不硬,比匈奴与乌桓的烤肉好吃多了!”关雎道。
“公主来了趟塞外,竟也学会恭维人了吗?”郑异笑道,说话间又递给她一串。
“确实好吃!”关雎接过来赞道,忽然问道:“那日在穹庐内,赫泰故借酒醉疯狂。须卜水认出了你,但你突然闪到他身前,他便当即昏倒了,用的什么法术?”
郑异道:“没什么,曾经从《黄帝内经》中看到有一种点穴之法,觉得新鲜好奇,索性就照着书上所述习练了一段时间,还真能派上用场,古人果然诚不欺我也!”
关雎道:“《黄帝内经》倒是听说过,但点穴之法是什么?”
郑异道:“《黄帝内经》说人体内有一百六十个穴道。穴道就是皮肤下的那些特殊的血脉交汇之处。所谓‘气穴所发,各有处名’,就是说,一旦用手指狠戳这里面的一些穴道,气血流动就会暂时受阻停滞,进而导致人体麻木,动弹不得。”
关雎笑道:“这点穴之法真是神奇,等下教给我,回到南宫见到坏人就戳几下,他们就知道我的厉害了。”
“这可不是说几句就能学会的,等回到南宫再学吧!”郑异笑道,“再坚持几天,然后就可以吃到南宫的山珍海味了。”
关雎却神色一黯,道:“此行虽然凶险万分,却又是此生万万难忘。既想尽快转危为安,却又想岁岁如同今朝,永不终止;既想回到宫中见到陛下,以免他担忧挂念,却又想如檀驰、温芝那般,择一世外安逸之地,两厢厮守下去!”
郑异见她又提到温芝与檀驰,却仍不愿将二人的死讯说出来,以免她伤心,正欲岔开话题,忽闻空旷的远方草原上隐隐约约传来马蹄声,他忙起身站到高处观望,果然见到一队人马呈“一”字型举着火炬从东面正朝着自己这个方向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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