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雪飞蛾散(1 / 2)
第236章 雪飞蛾散
青色的矿石和红色的矿石,研磨成粉,混合在油和泥中。
加上一些从溪水边采来的草药,一点点捣烂,只取一片叶子那么多,提取其中的清香气息。
然后,把所有东西搅拌均匀,抹在脸侧和额头之间,那就是最初用拍取悦花神的扮相。
村子的人们相信,花神哺育了一切。花是大多数植物繁殖而必经的阶段,从缤纷的繁花到甜美的果实,雪白的稻米,柔软的果肉……
开败的花朵枯萎,落入尘土和淤泥,最终化为大地的一部分。
花朵的芬芳构成唤醒大地的风,流动的花香汇入蜜糖,唤来蜜蜂和蝴蝶。
花就是这样,看似轻如无物,实际上不可缺少的存在。
所以,村子的人们相信花神,为花神塑造金身,供奉并且祭拜。
每一年的开花节,都是村子不可缺少的节日。一年里最重要的一天,就是此时此刻。
不论男女,所有人都会在脸侧涂抹那些用来象征花神香氛的颜色,蓝色表示类似藿香花瓣般清凉的香气,红色代表仿佛杏桃花的气息……
谭燕从村外回来时,刚好赶上一年一度开花节的前夕。
他虽然生在村子里,但是年前受了伤,又染上风寒,运气不好拖成大病,于是在村民们的帮助下,送他下山,抓紧去了城里的医馆,要好好养一养身体。
等身体养好了,时间也像枯萎的花瓣一样,悠悠然凋落,他无比怀念那些滋味独一无二的烤肉,也无数次跟病友手舞足蹈地描述过村子的模样,繁茂的鲜花,清澈的流水,独一无二的花神,清甜的果实……
他跟病友们夸口,等自己和大家都大好了,一定要去村子里玩玩啊。
痊愈的第三天,谭燕回到村子,多日不见的亲朋好友仍然热络,也都对谭燕有些消瘦的身板发出善意的询问,说这一场病实在凶险,原本精壮的小伙子现在已经熬成了人干。
谭燕在水边照得见自己已经有点苍白的皮肤,肌肉已经隐隐约约消磨一层下去,脚步踏在青草地上,竟似有些发飘。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确实是变差了,多亏花神的保佑,他的生命之花不至于凋零,可是大病一场就像是被虫豸所害,那当然是会萎谢几分的。
谭燕并不想为更多人增添负担,他也要加入开花节的盛会里。
采摘鲜花,编织花篮的活计由那些鲜亮美丽的少女们负责。砍伐翠竹,搭建台子的事情交给了健壮的同村人,祈福挡灾,诵唱祷文的仪式,则有村里的长辈……
谭燕去的每一个地方,都已经有人开始做这些事,大家也没有拒绝他的帮忙,态度也跟之前没有什么两样。
“谢谢!帮我递一下绳子吧!”
“辛苦你了!来来来一起吃饭……”
不过,并没有哪一项事情,是真正需要他的。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谭燕帮忙捆住竹竿时,做完了一处,已经有比他还年轻两岁的人,搞定三处;帮忙养护鲜花,在水缸里放几尾小鱼,清理水草,也一定有少女甚至已经把花放了进去。
谭燕按照开花节的规矩,放置那些带着露水的鲜花,将按照刻度切断的竹子捆绑而成架子,搭出细小的平台。
每个地方都已有人各司其职,他作为后来加入的一员,做得并不特别好,也并不特别差。
最后,谭燕挑起背篓,在少女们和同伴们叽叽喳喳的讨论声里,听见他们在担忧开花节当天的筹备。
他挤进人群,也开始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
“最近天气不太好啊……”
谭燕一边倾听,一边看见屋外檐下,一滴滴新鲜的雨水攒聚成珠,沿屋檐缝隙流下。
最近天气确实不太好,连着下了几天的雨,许多为开花节准备的花朵都还是菡萏,花苞发青。
而连天的雨水浇淋池塘与河水,树林与花丛。野鱼不太易捕,林中的锦鸡并不出没在以前能寻到的地方。
原本熏到一半的干肉有些返潮,纹理之间泛出细微的微妙腐色,绿头苍蝇循着气味飞来,又被底下看守的小孩认认真真挥舞掸子赶走。
竹楼的角落被淋湿了,深沉的颜色里,细小的草芽顶开了竹子的缝隙,微黑的痕迹有些黏腻,密密麻麻的小虫在雨水之间穿行。
而封存在朱砂与纸张之下,垫着细密青草嫩茎的颜色,一点点变色,结块,日常巡查的人们忧心忡忡。
“这个颜色……怎么变化得这么厉害……”
“难道是做的时候混合了其他的杂质吗……可是看上去也并不太像……”
人们窃窃私语,彼此的神色略略有些不安,抬起的袖口也带着微润的水汽。
这连日的雨,已经让他们的衣袖也不能保持健康的干燥。
谭燕在水里闻到了水草的腥气,在竹楼墙根下翻开石头,发现了一只只沿着积水边沿攀爬的毒姥姥;没开的花朵浸湿了雨水,发出一股类似稻草腐烂的味道……
最后,谭燕抱着背篓,背篓里装着镰刀和铲子,已经有些霉变的芭蕉叶撕掉边沿,裹上还没开始变质的肉干,最后一点火种塞进竹筒。
他沿着溪流的方向,去寻找青色与红色的矿石。
第一天晚上,谭燕在只有一半的山洞里躲避突如其来的大雨,肉干他吃了一口就吐了出来,味道令他想起病死的鸟雀。
然而片刻后还是重新捡起来,在微小的火堆上烘烤加热,柴火也被淋湿了七七八八,没有烤透,烤透了也还是有那股令人厌恶的味道。谭燕撒了几粒盐,皱眉吞下去,感觉自己吃掉了一只正在腐烂的多毛动物。
第二天谭燕因为肚子不舒服,走路都没有力气。他感觉自己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于是连河水都不再敢喝。
背篓里的镰刀变得生涩,连砍断一根芭蕉叶也有些费力了。谭燕看着刀痕里留下的黄黑锈迹,翻过来,镰刀的刀刃,一半就变成了破碎的渣滓。
第三天,谭燕开始发烧。
胳膊,腿脚,脊背,能够触摸到的皮肤似乎都是滚烫的,即使步入清凉的雨水也无法抵消那种感觉。原本穿习惯的衣服,黑布也仿佛是烙铁一样的热度。
谭燕有些茫然,握着铲子,一点点撕烂自己的上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