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冬日（十一）（1 / 1）

第一场冬雪过后，天渐渐的冷了。此时，穿着新棉袍的谢大郎把赵二石家里的石磨推得呼呼响。

自打赵二根定亲后，老宅里就常常生事，赵二根这段日子真是左支右绌的应接不暇。前几天，赵老汉要四房的养老粮和棺材银子的事，刚在族长那里落了个没脸，昨天，春宝娘又找茬指使春宝把方氏打了一顿。这回，春宝娘没忍着，一顿哭闹要和离。

嫁给赵春宝这么多年，方氏都忍过来了，不就是因为娘家不肯出头，和离后不收留她吗？春宝娘把持着家里钱财，把银钱看的紧，春宝得了几文钱肯定会给冬仓娘子送去，方氏身上真是没有私房钱，要不，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的几个孩子挨饿受罪。

春宝娘觉的，定是那方氏看着二根分家出去过了，挣来了银钱，就敢跟爷奶叫板了，觉的自己熬出头了，有底气了，这次，定要把她打服不可。赵老汉两口子不吱声，春宝就不敢停手，只能下死手的打。

等二根赶到时，方氏正跟春宝和春宝娘厮打，赵老汉拎着一根手臂粗的木棍，时不时的往方氏身上轮。二根见了，一把夺过了赵老汉手里的棍子，扔出了院子，然后一手一个的扯开了骑在他娘身上的春宝和春宝娘。方氏此时红着眼睛，那张跟三根一摸一样狰狞狠毒的面孔在见到二根时一下子就垮了下来，紧接着连滚带爬的爬到墙角，抱着头上汩汩冒血的大女儿赵多多放声大哭。

原来，春宝到底体力有限，打到后来，渐渐的有些体力不足了。春宝娘哪里肯罢休，亲自下场，娘俩合手，把方氏打得吐了血。一旁抱着头在墙角瑟瑟发抖的赵多多看方氏吐血了，哭着冲了出来，把春宝娘推了个趔趄，还没等春宝娘反应过来，春宝一脚踢飞了赵多多，那赵多多瘦的跟骷髅似的，哪里有什么力气，一头就撞到了土墙上，献血瞬间就喷洒了出来。

此时，一直抱着头挨打的方氏猛地站了起来，看着女儿软软地从墙上滑下来，就像发疯的母狼似的，一头撞翻了赵春宝，骑在春宝身上，死命的咬着春宝的脖子，把赵春宝的脖子咬的鲜血淋淋的，赵老汉看春宝不住的惨叫，翻滚，方氏就是不撒嘴，忙跟春宝娘一起上手也没把方氏拉下来。赵老汉找来棍子，一棒子打在了方氏的后背上，把方氏打翻在地后，就出现了二根看到的一幕。

邻里看热闹的族人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一家子打仗下死手的。这才想起赵老汉，那是能把自己的亲生儿子打到失禁的狠主，那挨打的赵夏宝呆愣了多少年，也没见赵老汉有一点的悔意，这么个狠主打人，谁敢上前。现在见二根出手了，邻里才纷纷上前拉住了春宝跟春宝娘。

二根没理一脸铁青的赵老汉，抱着妹妹赵多多，拉着方氏出了老宅。

小钱大夫细细的给赵多多行了针灌了药，看着一脸晦气的赵族长，只吐出一个字“养。”赵族长一个趔趄，十年前，县里保安堂郑大夫对着他吐出这个字时，导致赵季海一家分了家，赵冬宝分的十亩良田和分家银子都进了保安堂的药房，青家势大，赵氏不敢得罪，捏着鼻子忍下了这口气。现在一个丫头片子想要调养，药钱谁出？

可就这么放任这丫头没了，怕是与上河村名声不好。他们上河村嫁出去的赵金凤把下河村冯大个子的大闺女卖了换首饰，这事儿还没有平息几年，每年集市上都有那多嘴的婆子嚼舌根，尤其是现在冯喜儿回来了，这是又被人隐隐的提起。若是现在闹出他赵族长的兄弟一家子合伙打嫁进来的媳妇，还失手把孩子打死了，他这个族长怕是要到县里孟县令那里自辩了。

赵族长正愁的直掉头发时，族长娘子给出了个主意。让方氏跟赵春宝和离，孩子跟了方氏，死活都由方氏负责，赵季海家顶多出些丧葬费而已。

方氏的和离很顺利，两亩嫁妆田带走，又给了赵多多的两亩荒田的嫁妆田，说好去，赵多多要是没了，这两亩嫁妆田要还给老宅的。

方氏嫁给赵春宝22年了，按说她的嫁妆田也快养成了良田，赵季海怎会舍得放手？原来，赵季海在家里立了规矩，家里的所有粪肥只能施在自家的田地里，儿媳妇的嫁妆田是不能动用家里的粪肥的。

分家时，二房早早把分家田和周氏的嫁妆田都卖了，一家子搬到了县里，三房郑氏的嫁妆田放在三洼村，由她的两个儿子照应。四房就赵青氏自己种地，那也是对地里的出产不上心的，年年就种些红薯白菜，怕地里出产多了，冬宝拿去孝敬李寡妇去。就这样，家里的粪肥有了富余，赵老汉和春宝嫌弃上粪的活计脏，平日里都是方氏给地施肥。方氏每年趁着赵老汉出门走亲戚时，都会在夜里偷着往自己的嫁妆田里施肥。这些年那两亩地虽养得好，方氏却也只敢在自家的嫁妆田里种红薯，不敢种麦子。每年收红薯时，方氏能偷着藏起来二百斤红薯，就藏在深山里的山洞里，再用大石头堵上洞口。每年冬天，二根和三根饿得受不了时，就跑到山洞里烤上几个红薯填填肚子。

现在，方氏和大女儿多多带着4亩荒田跟着赵二根在四房过日子了，这4亩荒田都种上红薯也够娘俩吃饱饭了，不算拖累二根。可刚定亲家里就添了人口，二根觉得怎么也要跟青三妹妹家那边通气的，怕青家有想法。

青家倒是没有什么想法，方氏当年跟青家的恩怨，青氏族人也是心里明镜似的，怕是方氏当了替罪羊。再加上这些年，方氏老实肯干，性情和顺，在家受了再大的委屈也不在外人跟前漏出一句，以后有她帮衬着，自己家女儿也能轻松些。就是赵多多的小姑娘的病有些棘手，可二根连受伤的妹子都不肯放手，看来是个有情有义的，跟赵季海老宅那些人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