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定位(1 / 1)
定位
——若人
久违了绿皮车两个月,今日回乡考试,为谋一份糊口的平庸工作,我再次跳进绿皮车。天气还不怎么热,车厢里却热气腾腾,小水珠一粒粒地爬上我的额头。
四月时节的绿皮车很不拥挤,如果和逢年过节相比,那真是幸福得眼珠子蹦出来。临近过年,绿皮车没有不爆满的,座椅下也蜷曲着一具具躯体,过道上寸步难行,误吃了巴豆的家伙准被折磨得里外不是人,索性瘫坐在厕所门外委身为守门人,大包小包的行李不必描述。
绿皮车还是绿皮车,唯一不同的是乘客,我今日所看见的乘客大都是四五十岁的叔叔阿姨们,年纪与我爹我妈差不了多少,对面的两位阿姨就是很好的例子。
上车找到座位的时候,她们就一副疲倦的神情,清楚地映在我的眼底,她们一定坐了很久,熬了很久。那位身穿暗色碎花体恤的阿姨笑着说:“全身都坐疼了!”蜡黄的脸,笑意淳朴,她说话的口音真好听,一嘴云南方言。她的头发干枯。
另一位年轻的阿姨侧身倒在座位上,大概在睡觉,她却占了我们的一个位置,老肖说:“让她先睡睡吧!”
车窗外,四月的绿,四月的青山秀水,地里的庄稼也迎着节气的斗转星移慢慢长大。我想同车的无数叔叔阿姨们很可能是回家去照顾地里的庄稼,洋芋、玉米等等农作物都到了备受关怀的时节,耽搁不得。
他们常年在外,有的是老两口一块儿去外地,一则路上也好有个伴,不至于太空虚寂寞,所以家里空了,院门紧锁;二则是膝下子女都长大了,少了很多身不由己的牵绊,儿女们去县里或外地上学后,他们就背井离乡,为生计奔走,给子女积攒生活费。
我爷爷奶奶死得实在太早,我只能借助黑白照片来幻想他们的音容,所以很不了解他们那一代人的生活。但从父亲或叔伯们的闲谈中,我可以大概揣度出爷爷奶奶那一代人的生活状况,如果可以精炼地概括一下,那就一个字:苦。试想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中国,直到七十年代前夕,哪一个角落里的哪一个人不感到苦?
父亲们这一辈,也就是此刻坐在我对面的阿姨们这一辈,他们的生活也可以用一个字来简单概括,那就是:熬。出门打工:熬。仿佛他们这一辈人天生就特别能吃苦,平日超负荷的工作量也就罢了,无奈周末来之不易的休息也情愿用来加班,只为多赚几块钱。吃穿用住:熬。质量好一点的衣服舍不得买,海鲜可能只是听说过,鸡翅鲍鱼也吃得很不频繁,住活动板房也感到满足,只为省几块钱。逢年过节坐车回家:熬。三四十个小时的长途绿皮车,颠来簸去,得熬,年纪大了,身子骨疏松了,忍着熬,只为节约几块钱。
我那宅在山里的亲爹也如千千万万的打工叔叔阿姨们一样,寒来暑往,四处奔波,朝九晚五,只为了多赚几块钱,不仅养家糊口,更要供我和弟弟和姐姐的学习费用。他已年过五十有余,鬓发花白,一年比一年茂盛,但是手里的建筑工具却久久不愿放松一点点,有时真搞不懂他在坚持什么?一辆破摩托车夹在胯下,风雨里来来去去,宛如宝马保时捷,春花谢了再开,那辆摩托车也跟着时光的碎步在渐渐地喑哑。
我却疑惑不已,我这一代的生活该用哪个字来准确地概括,你想到了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