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嘛(1 / 2)
后头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大汉来,只见那大汉身高恐有八尺,面貌粗犷,满脸横肉,使人不欲久看。
忍了心头不适,我咽了口唾沫,再细细瞧去。
那人虽双颊之上肿起数处,两眼边上一圈亦尽是乌青,此时一对满是血丝的眼珠子仍是硬生生把肿得不成样子的眼皮撑开,瞪得有如铜铃大小。
嗯,如果不看脸上那些个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的话,还真是堪称凶神恶煞,奈何这副凶悍表情配上这张刚被人揍过的已经严重不对称的肥脸,实在是好笑得紧了。
真真是比我想象得还要惨呐,一想到早上的情形就教我十分想笑,又怕惹怒他恐怕会没有好果子吃,只得强忍了笑意,悄悄以袖角遮了遮面。
此刻,这人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而坐在凳子上一脸无辜的我整个人都没入了他的阴影之中。
怎么感觉有点儿眼熟哇。
他是……今儿个早上在大街上非礼我的那个死色狼?
哟,真这么巧啊?
“呵,真是冤家路窄,我还以为阁下早上与那洪屠已经亲近够了呢。”我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怎的,洪屠是有哪里做得不周到,没能满你意吗?”
大汉听了这话,登时双目喷火,肿成猪头的脸也开始扭曲起来,忽地一拳打在桌子上,碗筷都跟着震了几震,直气得暴跳如雷:“贱人,你还有胆说!敢对爷爷我做出这等事情来,老子今日非叫你长长记性不可!”
噫!真是好可怕,连说出的台词都这么没水准,一点新意都没有,跟读话本儿似的。
“一会儿爷爷,一会老子,还带降辈分的?”我避开快要顺着桌面淌到身上的汤汁,双手抱臂靠在身后的墙上,鄙夷地撇撇嘴,“我说你这到底是爷爷呢,还是老子啊?”
不等他回答我又稍稍作沉思状,恍悟道:“该不会是……孙子吧?”说完我“咯咯”笑了好一阵,那大汉原本估计是打算吓我一吓,如今被我这么羞辱一番,已是恼羞成怒,作势就要来打我。
嘁,这么不经逗,只会暴力解决么?
自是不能乖乖等着挨打的,于是我眼珠子四下里转了两转,立刻有了主意,便压低声音对他道:“哎,等等等等,你不会要在这儿动手吧?”
“怎么,现在知道怕了?”他面上现出轻蔑的神情,不屑地斜着我道。
“不是哦,”我摇头,“只是觉得这客栈十分漂亮,又是仙家的地盘儿,哪儿能说砸就砸呢?”
“什么仙家鬼家的,关老子屁事儿”,他呸了一声,颇为不耐地朝我龇牙咧嘴,忽又疑惑道:“等等,我什么时候说要砸东西了,砸什么……”
“啪”!
不好意思,来不及了呢。
未等他说完,我便改了脸色,笑得开心。
随着一声脆响,所有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当然也包括那些个一看就知道不好惹的客栈内部人员。
我抓住这一机会,柔若无骨地一个滚儿蜷缩到隔壁桌子下,可怜巴巴地露出一张苦哈哈的脸来,梨花带雨地用石破天惊的嗓门儿尖叫着:“你别过来!我没钱,走开,我夫君不会放过你的!”说完已是声泪俱下,见者无不心酸难当。
由于本人在这一方面实在是无师自通,演技精湛,众人又触景生情……
所以,所有视线由地上砸得稀巴烂的花瓶转而齐齐盯上了,即使在我抱着桌腿瑟瑟发抖期间,依然没有忘记对我怒目而视的某大汉。
整整一屋子人的眼睛,一盯之下,威慑力太大。而大汉还呆呆地站在那里一脸懵逼,全然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但他眼中分明看见了。
敞着短衣正撸袖子的农民,带着斗笠手中握剑的侠客,甚至隔壁卖烧饼的胖婶儿……一时间,全大堂的人都站了起来。
就连一直忙碌的小二也停下了手里头的活计朝这边看过来,每个人眼中映出的那个人影,分明是他。
“你、你们想干什么……”他声音不觉小了许多,说话间还有些颤抖。
死一般的沉寂,所有人都直直盯着他,却不出声。
“你们最好别插手老子的事,否则别怪爷爷我不客气了!我……”大汉口中还欲再说些什么恐吓的话,陡然被什么一惊,直吓得后退了好几步,重重地撞在桌子上。
“哦哟歪,别装了,你看你个猪头三都要怂得尿裤子了!”
诶?这个极富有辨识度的嗓门儿……大家顺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果然是胖婶儿没差了!
胖婶儿是隔壁烧饼铺的老板娘,本地人,方圆几里颇有名气的妇人。抡起烧饼来,那叫一个稳!准!狠!烧饼在她手里跟凶器似的,要愿意的话当场就能砸死人——当然,她本人二百来斤的身重也是一大凶器……
这时候,她脸上挂着显而易见的鄙夷走上前来,圆滚滚的手指头直指着他的脑壳数落开了:“寿头活孙把人家客栈的东西给砸了,还调戏了这位姑娘——虽说这姑娘长得也不咋地,但归根结底还是个姑娘,你再瞧瞧你给做那个老孽,系系特算哉?小心老娘挖个团团拿你葬嘞嗨!”
胖婶儿晃着个脑袋,越说越起劲儿,连吴侬软语都跑出来了。
众人沆瀣一气,横眉冷对。
“我不是!我没有!我不知道啊!你们误会——啊,别打脸了,救命啊,别……”
虽说不太理解为何胖婶儿是先提的那个罐子,再提的我,甚至还说出我长得不咋地这种扎心的话来,但最终结局终归是以那大汉的抱头鼠窜落下帷幕,也算是得了个善终。
墙角那摔破的瓷瓶自是要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