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缘(2 / 2)
核灯看她一眼,彩雀低声道:“你动作真慢。”姑姑们正在传授绣花心得,冬明月偶尔“知道了”一声。纺机动着,针线穿梭于布,纺机的缎线来回抽动,冬明月呆滞地看着。
“四姑娘让我回来报说中暑了,又给了我碎银和一柄穗子,可是我着急回来,半路跌倒,却看见四姑娘又从大路往这边来了。”鸟栖压低声音道。
冬明月用鼻音“嗯”了一声,不到半刻,果然见赵亭明的丫鬟打着伞来了,进门行礼,和姑子们问好,姑子们回礼,安排坐下。赵亭明扫了眼鸟栖的腰间,道:“我正在看书呢,忽然兴起想来绣坊,就来了,结果大姐也在啊。”
冬明月默了一会儿,才慢悠悠道:“你没中暑?”
“没有。”赵亭明道,“我院里很凉快呢。桂巷里多植松柏,也不怎么晒。”
“我明明派了丫鬟去请你一起,丫鬟说,你说中暑了,推辞不来,结果她回来路上又看见你来了,小丫头正疑惑着呢。”冬明月放下针线,故作狎昵地拿手抬了一下鸟栖的下巴,鸟栖装出傻笑。
赵亭明歪头:“没见过这小丫头,可爱的很。姐姐新提拔的?”
“对啊,看上她会观察,不是瞎眼睛的傻瓜。”冬明月也眯眯笑,“可是她怎么说你送她碎银和穗子呢?”
赵亭明眼波不动,嘴角微勾:“哦?姑姑们看,我倒是不知道这事。主要那碎银和穗子,怎么断定就是我的?拿出来瞧瞧。小丫头我却是没见过。”
鸟栖脑内突然一惊,在原本以为理清了的思路里发现了居然被自己遗漏的点。
以为把实情说了就万事大吉?她这才发现,不可能的,冬明月还并不信任自己,甚至还没对赵亭明产生忌惮,否则赵亭明绝对不敢故意在扇面上动手脚这么明显。
鸟栖忽然明白,不是所有人都会帮自己考虑。
她想的太简单,把危险留下了。
拿出来后,万一是老爷夫人房里的,她百口莫辩。不拿,又是她故意撒谎。
虽见赵亭明温柔笑着,鸟栖却像看见了一只鬼。
“得了得了,这傻子才是真中暑了的,你把你刚才的话重复一遍。”冬明月依旧笑着,拿手重重地捏了一下鸟栖的下巴。
——亦或者,赵亭明只是在虚张声势,那穗子本来就无妨,鸟栖若说没收穗子,赵亭明再强调自己丢了穗子,搜身的话,冬明月也不会保她。她愈加百口莫辩。偷东西,是要被打板子,发到外院当粗使奴婢的。
鸟栖吃痛,却不在意那疼痛,只是内心恶寒。
——赵亭明敢掐死了说自己没去,肯定把房里摆设和那些扇面都处理了,才敢胸有成竹。
彩雀和核灯的目光钉住她,鸟栖却不觉得羞赦,连忙道:“我真该打。”说着就雷声大雨点小地轻轻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四姑娘房里从没进去过我,我肯定是没进去过的,大姑娘聪慧秀极,和四姑娘开玩笑,我却没留神打搅了。”
冬明月歪头:“我可没开玩笑。”
鸟栖心里翻了个白眼,在桌案下伸手把碎银和穗子分别给彩雀和核灯,让她们看时机给冬明月,道:“我出去领罚,大姑娘让我去请四姑娘,我见四姑娘已经往绣坊去了,便偷懒。话说的不该,四姑娘是以前赏过我身边的姐姐东西,我羡慕着,便私自念叨,让大姑娘听到了,以为成了这样。该打。”
赵亭明顿了一下,道:“是私自念叨,还是故意讨宠?”
“讨宠又如何,我惯着,你,出去领三个板子,之后就回荷苑打扫一下内室摆设。”冬明月道,“别打扰姑姑教习了,妹妹。”
彩雀朝鸟栖眨眨眼,核灯微笑,派另一个丫鬟带着不认路的鸟栖去领板子,出了门,那个丫鬟走了一段路,擦了擦汗凑近道:“鸟栖,你可真是不怕热。彩雀和核灯今天终于让姑娘说出话来了,是不是你给出的主意啊?”
鸟栖道:“姑娘前几日没说话?我倒不觉得,她说话了啊。”
“哎呀,笨,你太不关心姑娘了,也是....她就是个安静的,也怪不得你这么想。我想多了。”小丫鬟说完,两人已经到了地方,鸟栖进去,立刻传出三声小女孩的哀嚎,鸟栖揉着后腰屁股出来,苦着脸,小丫鬟早就回去伺候,她一个人一瘸一拐往荷苑走回去。
以后,绝不要再被板子打。绝对,要成为高贵身份的人。如果全天下人都没有姑娘丫鬟之分就好了,谁都不被板子打。
鸟栖为此捏紧双拳,愤恨地想着赵亭明的脸,又倏尔冷笑,阴狠地盘算起来。
她心底觉得委屈,又没母亲在世,无法诉苦,走了一段路就蹲在假山后面,哭却是哭不出来,只是皱着脸。
尔虞我诈,要的就是心细如麻。不能有一点放松,否则就是给自己准备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