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回、红豆零泥(2 / 2)
“这门亲事当初也是你包办的吗。”父亲听后,进里间不语了。
石溪竹反到觉得是自己有些过分,稍停片刻随入里间听候训斥,父曰:“你走了,家里乱摊子爸爸没有能力擅理了。”
石溪竹觉得爸爸是老了,没有了以前的锐气和暴躁:“不就是盖房时欠大姐那三百元账吗,还有生产小队的结算花消欠支,都算在我们的身上,如外边你还有什么,欠条欠物我都担负,您是无负担的。以此以示惩罚郝芳的不孝。”
石溪竹走了。柳丽媛叹了一声:“嗨,多顺良的孩子,夹在当中好为难啊,三间房子三个儿子分,盖房拉的饥荒凭什么就该小亮一人担负!”
“你懂什么”,石成雨的情绪并未平和:“这四小子从小就这样,看似温良,其实九子之中属他可恶!只有他敢揭我的短处,指责我的不是。我总想狠狠地揍他一顿,却因他善于察言观色行事,每每找茬要打他,他都在干活呢。让我找不着借口,吗摸透了我的脾气秉性了。今天的事,分明是他为了摆脱我的统制,也愿意脱离我而认可咎由自取,不自由,毋宁死。”
石溪竹回到自己的房间,一看见郝芳,便想起父亲的教导“妻不教夫之过”:
“老人同意我们带走,三百元房债,和生产队里的往来账赤字、全部陈欠,就可以自己过了。兄弟们每年交六十元养老金。”
“怎么,哥四个为什么只有我们分家要带饥荒呢?算了,我认了,只求能离开,自己独立过日子。不然那么多的舌头婆婆,我也受不了。这么些妹妹,为什么都要我一人给陪嫁,还说什么我挣钱归家一半,妹妹们挣钱归自己,凭什么吗。还说我可以落个好名,这也太耍人了。”
石成雨打掉牙往肚子里咽:这是我包办的婚姻,自作自受。想小西湖的那个杨杰,我也是这样讲的,人家都顺从了……
两个月之后。看见老儿媳妇作呕,石成雨背后教妻:
“你没事过去西间问候问侯,做婆婆的,别跟她一般见识。”
“你真事多,别人也不是没生养过。”一旁的石晓云扭开那天昙牌半导体便携式收音机:
“好样的还行,她这两天还扬言说什么馋粉了,说出口来就不知寒碜。”
“别那么说话,害口这事不能笑话人的。”柳丽媛责备女儿。石成雨让石晓云:
“给送过去两把粉。这也是生产队按人口份放的,是在分家时没有分给石溪竹。石晓云一动不动:
“石晓秋三姐也在害口。”一旁坐着的三姑娘晓秋不言语。石成雨无奈一想:“嗯,那就炖一锅白菜粉,姑婿儿媳都过来吃就是了,大锅饭,人人都有一碗总算公平了吧。两张桌子并在了一起,石溪竹很领情:已是分出来过了,还能回来吃饭。
葛山感觉这下酒菜少了点”,但又一想到,自己家穷得叮当响,竟无条件得到了石晓秋绝代美人,算是占了大便宜了,别的又算得了什么呢:“挺好挺好,我最爱吃的就是小葱沾大酱了,还有咸菜什么的下酒。”
柳夫人和女儿石晓云将一碗碗白菜粉端上来,还不时的催促着石晓秋:
“快吃,多吃点。要香油,要辣酱吗?”
郝芳这边,见自己的碗里都是白菜,便用筷子插入碗底翻找,不见一口粉条,再看石晓秋碗里那晶莹透明的粉,不断线地波入朱红小口,郝芳的脸红了,她如似含笑。
再刚强毕竟也是女人,再有心计也有无奈时,况且她还不配比做掉山涧的老虎。
第二天石晓云过来对四哥说了:“是我爸的命令,让你去市里卖咱家的菠菜。”石溪竹临走时,郝芳给他带上了一元钱:
“进城里,别忘了给我带点南果梨来,现在就想吃梨。”
“好的。”
送走了石溪竹,郝芳便开始了惦记着他回来,终于在天黑前到家了。石溪竹将买回的四个梨放在炕边,郝芳为她端来饭菜,石溪竹端起饭碗,见父亲从窗外走过看见了梨,他便放下碗,拿起两个梨去中间屋来,并且交付了全部卖菠菜的钱。这边,郝芳看着只剩下的两个梨了,本来不高兴,又见其中竟有个烂心的,她咬下一口便扔进了垃圾筒。拿起最后一个,正巧,住东间的三大伯子石青的,三岁小女儿过来了,便给了她。郝芳悄然走出了石家宅门,来到古码头,独坐在水边石阶上痛哭起来。
一个花白胡子,长有一脸老年斑的老者,那眼睛老得只剩一条逢,看上去便知他足已近百岁了,但尚硬朗,村里人叫他“新旧社会老跑街的”。他一手捻动着两个核桃,一手背在身后,走近郝芳:
“姑娘,你是谁家的呀,有什么难心的事能跟我说说吗?”郝芳是个敞亮女人:
“我是石家的。”
“嗯,是教员家新娶的老媳妇哇,他们家的规矩是大了点,当媳妇不容易。不过教员这支小子个个成,丫头也都漂亮。比叔家那一支儿知书达理。总的来说呢,石门正置发展的旺族,你女婿不是对你还好吗。”
“嗯。”
“自古忠孝不能双全,你也要体量丈夫点,石家哥四个都有头脑,你没有选错人。说千道万是天下无富人,家家为钱吵,仅仅为温饱。耐吧,耐几年就好了。”郝芳抬起了头。
她回了石家大院。
郝芳妊娠反应很重,不时跑出外面吐。石成雨看见了,想到了这孩子不吃葱蒜,爱吃腐乳。正好市里的大女儿石晓芳驻商店,拿回来了一坛坏了包装封口的,减价的腐乳。便叫郝芳去取腐乳下饭。郝芳每回过去只夹了四块过来下饭,当第三次去中间屋里时,腐乳坛子不见了。
这一日。东间石青家的媳妇俊芳在闲嗑瓜子,中房间也没人作声,西间郝芳坐在炕上打起了“四海针”毛衣来。
中间的石晓云开始甩怪话给西间听了:“我是连馋带懒,院子也不扫一下,东走西串”……郝芳停下手中的活儿,皱了皱眉,便将半导体收音机声音放大了,调到听不见骂声为止,接着干自已的活儿。
中间里。石晓秋笑拦晓云:“你别说啦,人家听不见了。”石晓云抻脖细听,果然有电台干扰了。
郝芳突觉得窗前有人影掠过,接着西厢房前芭蕉丛一阵摇曳,仔细看去,原来是三大伯子石青偷钻进了老太太的鹅篱笆中偷鹅蛋。不大功夫,那石青象无事一般走回来,先是吹着小哨儿,后又改哼小曲儿,装作没事的样。当经过郝芳窗口时,他僵硬了脖子继续前行,且用余光飞眼偷窥郝芳是否发现。
然而,郝芳自扫门前雪都不能,哪还故得上他人瓦上霜。只是觉得这三大伯哥好玩!竟没有想到自己的麻烦又来了。
过了一刻。郝芳刚闭了半导体收音机,便又听见中间的石晓云的喊声:“真是引狼入室了,家里还出贼了,吗偷鹅蛋!”郝芳正附耳接听,却突然意外风平浪静了,转为姐妹的和谐笑声。郝芳不由自主地扭头看窗外,原来是石溪竹进院了,他进来便问:
“饭作好了没有?”
郝芳在石家中的别气、窝火起因,从来不直白告状给石溪竹。每每只将火转发泻在石溪竹身上:
“就知道吃吃吃,是你的饭店,旅店了!”而石溪竹得到的夫妻感受,则没有恩爱只有烦恼。心灰意冷他认为:自已对得起郝芳,甚至为救她一命,让她能有继续生存下来的勇气,自己已牺牲了理想的爱情婚姻,竟没换来对方一点感动。她总是不满足,对自己没有好口气?
此刻,石晓云过来面向石溪竹:“我妈让我送给你一张饼,是青丝玫瑰馅的红糖饼。”石溪竹接过来,晓云又面向四嫂:
“好吃着呢,先垫个底儿。”郝芳蹲在炉边:
“炕也不通烟,算是嫁给你了。”郝芳总是见面没有好脸,这便石溪竹心情不悦,本来劳动很累了便去中间父母屋躺着去了。
郝芳来叫他回去吃饭,发现老太太正在炕上欠身缝制婴儿小褂子。郝芳心里非常明白,这定是给她三女儿石晓秋作的接生物品,绝不会给我作的。然而自己的丈夫石溪竹粗心,看不出父母对他的冷漠。如正面说明,石溪竹会不接受的。只能点化他,让他慢慢去验证好坏。她便撞了石溪竹一下:“你看我妈,这么早就给咱们准备上了孩子用品。”石溪竹这才注意到,更觉母亲暖心。
二人回到自己房间,见鹅蛋摆在桌上,郝芳欣慰讲道:“昨天大榆我妈叫二弟二虎子送来的。”石溪竹吃得很香,郝芳看着:“你就都吃了吧,在家时我妈就爱养小动物,我都吃够了。”说到此,郝芳笑了:“听说你小时候吃不饱,我妈说‘那个时候我们要是认识他呗,也不能让他饿着哇’。”
石溪竹瞅着光滑的鹅蛋,却想起了手握几枚鹅蛋的陈小燕……
吃过午饭后。石溪竹上班去,他刚走出院门,屋里的石晓云又开始闲骂了:“偷人家鹅蛋吃,就不怕烂了肠子。”郝芳拿起鹅蛋推门来到石晓云面前:
“你看看,这是你们的蛋吗,你仔细看看蛋形,你家的蛋是圆的,俺们的蛋是长的,我弟送来的。”石晓云无语了。郝芳回屋仍能听见隔壁说三弄四的,就再打开半导体。石晓云刚要骂时,先侧耳探听,西间半导体果然又唱起来,便歪脖面对母亲:
“这个半导体不能归他,别人结婚也没有,叫我爸收回。”
“那哥三个是没有,这个是那年你四哥学日语买的。你三哥买的是海军灰、国际兰布作了全套衣服。”柳丽媛仍拾掇着接产婴儿准备的小件衣物。
夕阳西下。骂声又停了下来,郝芳便习惯地知道回来人了。向窗外看,望见是老公公进了院子,不大功夫石溪竹也回来了。石溪竹直接进屋,老爷子随后也跟了进了中间。不大功夫,石晓云进来:“这半导体别的哥哥们没有,也不能归你们。还有给杨杰买的那个手表也收回,别的哥哥也只有一枚。”便将半导体、手表取走了。
这叫石溪竹十分难过,他开始觉得,家,也不一定是温暖,从小劳动养家尽忠尽孝,妹妹们我供她们到毕业,也没见到感恩!他开始怀疑自己往日对父亲的无限崇拜有误:不支持我上大学,这个半导体收音机,就是我唯一的业余广播讲座求学的出路了。怎么能不讲道理呢,那年,这半导体是我一年劳动的犒赏,三哥是给买了一套衣服的,我是为了学日语讲座不要衣服,只要了半导体收音机。今天怎么就被认定是结婚制物收走了呢?难道石青三哥那套穿烂了的衣服,结婚后也索要回去吗?这个世界怎么是这样的呢,除了利益权贵争夺就没有别的美好事物了吗?
这些我还不能跟郝芳说,那样她会更看不起我的父母。看来,不能因为是我们的父母就没有缺点了。之后,他真就看见父亲在使用他那半导体收音机了,石晓云戴上了给杨杰的那块禹阳牌手表。
石溪竹告诉郝芳:“在家里,东西屋总要打鼻子碰脸惹气,服装厂的手缝活也不轻巧,还是去生产小队上班吧,早晚我俩进出家门是在一起的,有我也就不会有骂闲杂了。等我们盖房搬家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