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回、同穴龙蛇（2 / 2）
“我们就以电脑为例哈。我所在的位置，那就是西披优处理器，你想当‘优化大师’软件？可惜又没有被安装的机遇。我看你倒不如先忧忧自己，这才是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的出路。你没看同学联谊会上，那大家都捧的是什么同学，是谁有多少钱了官当多大了。发起邀请的，当然有夸官显富的味道。新形势老印象你在校时风光过，所以刚时兴联谊会可能会有人邀你，但摸牌之后就不再有人会再邀请你了，因为物以类聚看出你已江郎才尽，现在还有邀的吗？”
“没有了。”
“哈哈，装憨的样子。其实我不那么肤浅管窥之说，乃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青梅煮酒论英雄，我们是，请茶一杯说人生。
你看看，没人找你。什么原因？告诉你，现在是，当企业老板赚到钱的同学，和干部同学往一起聚，是成功人仕的聚会。老石啊，不是我说你，现在多好的形势呀。在同学当中，你的才学智慧没人否认，但你就差主动啊！过去你没伯乐，现在可以有啦。就应该选择抓钱了。还咬着传统思维死扣儿，还以全民的、公务的、从政的为光荣。你这些都是我曾经幼稚过的了。
当时，区里要是真的能落实政策工作做到底，你灰复了教师，还有个转正全民干部机会。可惜呀，一个七四年青年奇冤大案，又历史性地沉淀下去了。人生还有几十年，不公道哇，可谁人曾与评说呢！当初那些标新立异的白新政之流，谁还愿再重提起当年自己是错误的，都在推说是晚年错误问题，便自己没责任谈笑凯歌还了。哎，说千道万……二位饮茶”。
初建涛自己喝下半杯，又为大家斟上，才发现李实已起如厕了。他又坐下如似念经：
“其实我总觉得你是第二个我，我是第二个你。对于你的呆子思想我有个‘先才论’软件，可提高你人生效率，先小索取才能大贡献，先伤少数人才能救多数人，先不讲道理才能有机会去讲大道理，往下推你闲下来时去细想吧。
说千道万，今后是市场经济，谁还管谁呀，人与人的关系只是法律关系，阶级感情不提倡。我的理想主义者啊，你，快猛醒吧，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现实主义怀抱中吧！要正识自己只是个平民，今后的人生价值就是经济地位”。石溪竹不想听这些：
“你就别绕弯子了”。
“当然了，话又说回来，过去形形色色的不容你，之所以要想置你于死地。那是说明你的能量，足以构成对其威胁。不是有说‘木修于林风必吹之，德高于众人必诛之’吗。我却不这么想，能驾驭千里马者才是真英雄。志者当借力而行，正是因为你有能力，我这个人，和真人不说假话，我想在内蒙古开一家红砖厂。”
“为什么选择千里之外呢？”
“问得好，哪蒙古人由游牧改为了定居，所以届时建材走俏。我想你总不能还不如老李，李实吧？我是干部不让下海，我想我们哥俩合作一把，我投资，你经营，五五分成，赔本算我的，人尽其才不亦乐乎！”
“可我刚考取了建筑工程师职称，你让我考虑考虑。”
“不急，请考虑。”
李实客气地先让石溪竹上了车，待坐稳了，小车开动便为难地对石溪竹讲道：“初建涛这小子当了乡一把，就忘了北了。还要熊我借他二十万元，还说乡区都要收我的管理费、堤防管所要罚我的款、村里要换承包人了……都让他给挡着呢，说他需要钱去摆平，你说我该怎么办？你可是我最可信赖的好朋友了。”石溪竹想了一下：
“嗯，税费本当正常交，只是现在法不完备，地方政府部门决议就有法律效应的，你真得罪他不得。当然了，你也有将计就计的机会。利用感情用事，就去赞助村里新建小学校，再将村道铺上柏油路，这样村里会保你，也通畅了你的砂石出售，只要舍了财何愁无立足之地呀”？
“我，听你的”，李实的眼角堆满了眵目糊。石溪竹瞅他心疼钱的样子一笑：
“你也可以了，今天也没少报复初建涛吗。让朱雪娇陪你跳了一天的舞，但你不该向她甩出了，那么多的怪话。要区分开来，朱雪娇是朱雪娇，初建涛是初建涛”。李实火气上来了：
“朱雪娇她在学校时高高在上，没少跟潮跟风，恶语咱们下等同学，给咱们扣帽子，逼咱们查思想。怎么现在走向社会了，也改革开放了还拿她当神哪”！
“朱雪娇的一路走来也很不容易，我们并不了解他俩的真实关系……”
一轮圆月徐徐升上清空。朱雪娇感慨望月：
“又是一个十五的月亮”。
“是啊”。送走了石溪竹和李实，初建涛、朱雪娇夫妇一同挤入房门。
初建涛含笑说道：“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这个房子呀也算是快住到头了，乡机关干部的住宅楼二期即将峻工。便宜呀，按成本半价。这得亏着乡办企业用对了人，这人发稷了又回报了咱们。因此啊，人家的孩子小香要求安排乡里，机关里都没意见，见到小香来上班了，都点头陪笑的。丫头小香有用，你说那石溪竹有什么用？所以呀……”朱雪娇正重地面向凝眸：
“嗯，石溪竹虽不得志，确仍有常人难有的东西。他气吞山河的胸怀，不攀富贵，有道德，有潜能，他就可能会选择和你合作”。
“这就是狂妄。如果不是这样，得到你，我又怎么会花费了这么大的气力呢！话又说回来，他不合作绝对不可以”！雪娇一声怪笑：
“我怎么觉得你比他活得累呢”？初建涛关了门：
“是的，我知道，道德、能力我并不都比他强，可我没浪费仅有的能力”。
“我也并没有说你什么都不如他呀，比如说他有一样就干不过你”，初建涛听到这，得意地眼睛发亮：
“都有哪方面”？
“你早晨轮子转，中午盘子转……呗。”
“哎，我的心思可全在你身上呢啊。再告诉你一件好事，今天会议已决定，让你去区里学习了，你离去区里上班不远了。我累了，睡觉”。
初建涛很快就睡着了。朱雪娇则一天的兴奋尚未消退，调到区里有望，更使她合不上眼，听说唐珊珊毕业分配到了省直单位。过去自己一直是同学中的头名，如今名落第二了，这是她绝不甘心的。她难以入睡至后半夜。
最近初建涛的梦话也见多，还时常发一身潮汗。朱雪娇早就对他有不好的感觉，还是从七九年以来，就见他有心神不安。也知道，问他根本不会说。
初建涛的鼾声响起，朱雪娇侧卧捧腮看着他，他又开始说梦话了：“不行，你活着我就有危险，我好不容易春风得意了。你没啥价值了，身单力薄不善变通，老婆也没抢过我，活过百年也还是一样，你给我下去吧……”初建涛猛推双手坐起！朱雪娇随问：
“你又作梦了”？
“嗯没事，我都说些什么了”？
“没听清楚”。
“啊，我梦见自己掉山涧里了，没事了，睡觉吧”。他复又躺下，不大功夫又睡熟了。
然而他刚才那鼓胀的眼泡，那充满杀机的神情，更是给朱雪娇留下了难以挥之的可怕阴影：他是在害怕清查不正当起家的干部，将他查下去？他是在为什么事纠结呢？是想杀人灭口，他要杀石溪竹吗！问苍茫大地，我向谁边……
朱雪娇披衣坐起，初建涛醒来将一只手放在她的腿上：“你这两天怎么起来得这么早，失眠啦”？
“啊，不，不知怎地这两天早晨爱饿呢？我想早点作饭”。
朱雪骄点燃液化气烧水，初建涛互锁系着睡服扣子走过来：”我来作吧，今天你尝尝我的手艺”。
“你想作点什么吃”？
“馄饨，馄饨可以综合风味，难得糊涂可以综合思想”。
朱雪娇听出来了，他这话里有话，是在怀疑自己听到了他的说梦话：“好吧，那我就为你打下手了”。二人边忙着早饭边闲谈着。初建涛的大脑非常发达，话题多多：
“你这一上了区校……”他讲着又看着满桌小饺子便叉开了话题：“我们要孩子吧，我怎么就突然想孩子了呢，我都知道他们长的是什么模样了”，朱雪娇瞧他一眼欲笑，然而又收敛了：
“你是觉得孤独了吗？西方有个哲人说，世上最强的人也就是最孤独的人。那些轰轰烈烈都是一时的海市蜃楼，虽然都明明白白，竟都不愿放弃”。初建涛叉开了话题：
“哎我倒是看那石溪竹才是这样的强者，你看哪，他精灵得什么都不想用人。你说我为他打造，蒙古砖厂的事业平台，他竟一点都没领我的情。过去说是借了父亲的光，虚度三十岁。现在拨乱反正了呀，你感觉出来没有，他也没辉煌，就一直是暗淡的”。朱雪娇点头：
“人生有几个三十岁？剩下的还会有多少机遇时间。另外，他父是一个教师，就是平反了，又能给他带来多大的辣气。我看到了，仅属于他的，只能是乡村农业平台了，默默辛勤贡献才智了”。初建涛讽刺说道：“那石溪竹挨整以后，未能作大除了客观因素以外，我总觉得他是精神上受了狠大刺击，所以他一直观念偏执。并且我总觉得越来越严重，医学上不是有说过吗，有很多精神病人在过着正常人的生活”！
“可也是啊，啧，你不提我还没注意，石溪竹作出很多事来和一般人就是不一样”。
“说的就是呢”。
“嗨，会不会加重啊”，朱雪娇长吁短叹，馄饨下锅了，乃至端到桌上开始吃。初建涛见她心事重重，便一笑：
“心疼啦？”
“我是觉得他的生平特可怜了，一个心灵手巧的孩子就担负了生活重担，小小年纪就受过六场批判，那么大的挨整治的刺击，家庭也拆了他的平台！这种处境经历你是难能感觉到的，谁也受不了”。
“你知道吗，文疯子是会越来越重的，我懂你。再说了，我得志了，做为老同学我怎能袖手旁观呢。我可以让乡民政出面，以困难户，百分之百报销送精神病院去”。
“不至于那么严重吧，再说石家和他本人也不能干……”
杏花村原四队地片的菜地里，如今已经是自愿小组的承包地。农民在收获西红柿：“这晚柿子生得这么好，这里千古以来就没人试种过晚柿子，因咱这里正置大雨季节加上低温，难过疫病关。这是第一次成功，我们创了奇迹了，多亏了中国农民大学，函授毕业的石溪竹了！”
“也不都是读大学的成就，是石溪竹过于灵智。用草木灰水封地面等等土招法都是他门因地制宜的成果。别的组不相信，却全都晚疫病落果满地灭茬了”。
大家赞不绝口。一个小伙子挑担柿子从地里出来，来到路边。正遇石溪竹骑自行车经过，忙喊道：“四叔，吃柿子呀”！
石溪竹回头看过去，原来是小学校史珍香主任的二儿子张河仁，如今也长成了青年。石溪竹微笑向他点了点头：“不吃，谢谢了。”说着，便继续骑车前行驶出很远了。
“石老师”！
石溪竹顺声回看，见远处那张河仁用自己仅穿的背心的胸襟兜着柿子，光着脚追赶上来。他不忍心，这也曾经是自己教过的三年级学生，便下了自行车等候。
这一声“老师”的呼唤，让石溪竹再一次深悟到为人师表的担子是重重的。教师是做人的楷模，是，才能过人、和品质高尚的象征。我的人生这样走下去不后悔！
看来小伙子不与其母为伍，胸装正义，看透其母对我的不公，很可贵！石溪竹接过柿子：“你中学毕业了，你家的地分在这里了呀，没想找当教师的工作吗”？
“四叔哇，我长大了。您当初的形影我一直没忘，我崇拜您的一身正气！她是我母亲，我不好说什么了。我为您感到不恭。这您是知道的，有我妈，上小学当老师我不难，况且不用她我也能考入小学校教师的。那样，杏花村小学尽摆我们家了，这不公道。去年小学用一个教师，同班的王云成考上了，我海仁哥没考上，我妈就挤兑人家王云成老师，人家受不了，就放弃了教师位置，让给了我哥。你说这叫什么事吗，我就是能考上，再进了这个学校也是不公道的，这个学校不是尽摆我们家了吗？母亲腐败就彻底露馅了。算上您，人家都说她干掉十三个老师了，我真替她抬不起头来”。
石溪竹为青年的一番话好感动：没想到这母子之间竟有这么大的差异，真乃同穴龙蛇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