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部(二十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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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热的练兵开始了,汉生用苛刻的方式练兵,几乎是完全袭承了江守一的做法,因为他深深地了解这么做的好处,毫不夸张地讲,那好像是被江守一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汉生这一生的练兵方式,都深受江守一的影响。
一排战士吃不消了,很快就怨声载道,汉生把自己所有的钱都拿出来,买大鱼大肉,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都买过来,顿顿改善伙食,饭桌可谓水陆杂陈。
有时候,别的排的战士都闻着味儿过来,看得直流口水,好家伙!当兵这么久,就没见过这样开伙的,他们找到刘老三,道“老三,凭什么他们顿顿那么吃!给你什么好处了?”
老三瞥了那人一眼,道“给我什么好处?给我钱了!没钱我他妈疯了,给他们做那么好?”
熟人来找一排人,道“真他妈羡慕你们,顿顿吃得比团长都好,我们他妈连点油星都见不着”
一排人骂道“光说老子吃得好,不说老子练多狠?你他妈在一排练练试试,练不死你”
就这么着,一排战士的怨气,被汉生“吃”下去一大半,汉生这种练兵方法,早就传得沸沸扬扬,已经有不少人来告状了,说他动摇了“别人”的军心,江守一漠然不语,他对这事一直睁一眼闭一眼。
同时,汉生的钱,也被“吃”得干干净净,没钱他就厚着脸皮找江守一借,就算汉生来借钱,江守一也从没责怪他大搞特殊,正因为知道汉生在干什么,所以解囊也从不废话。
有一天,汉生在队列里转,盯着晋阳的后背,看了很久,身后总有双眼睛,晋阳很不舒服地回头看看汉生,汉生皱眉道“干嘛!队列里乱动!”晋阳赶紧站好,他现在在汉生面前,也像个绵羊似的。
汉生发现晋阳有点颔胸,绕到晋阳面前,皱眉道“我说……你这个背,就不能不勾着啊?还有……”他伸手点点晋阳的胸脯,道“……你这个胸,就不能挺直啊?”众人都笑了。
晋阳委屈地一笑,道“排长,我胖啊,我壮啊,你让我绷成你这样,我不行”,说完,他连连摇头。
汉生手摸摸下巴,道“为什么不行?”
晋阳道“我绷着就浑身难受”
汉生抱着手,道“那就好办了,绷的时间长了,就不难受了”
晋阳急忙道“别了吧,我真的不行,硬绷要绷出病了”
汉生道“我说你行,你就行,病了我赔你,从今天开始,每天站这儿挺一个钟头,什么时候挺直了,什么时候结束”
晋阳连声道“我真的不行啊排长!”
汉生道“不行也给我绷着,全身用劲儿挺”
晋阳又要说什么,汉生抬手压住他话头,道“命令”
而后,晋阳日复一日,在超负荷的训练结束之后,仍要像个新兵一样,绷一个钟头军姿,回到排房,一伙战友不免调侃他几句,晋阳皱着眉头沉吟道“我现在一听‘命令’这俩字儿,就他妈浑身一抖”
汉生上任没多久,一排的大名就打出去了,人家送这个排一个外号,叫“地主老排”,这个排的兵,吃得红光满面,练得身板子一个比一个硬,出去都横着走。
转眼,两个月过去了,高树勋携师北上,跋涉之后,在张家口城外安营扎寨,此刻的张家口,已经是千人万马,众军云集,冯玉祥那些旧部,竞相响应抗日号召,率部赶赴,与此同时,从热河溃散而来的几万地方部队,也结束了一盘散沙的混乱状态,群起而来,集聚张垣,经过一番仓促的准备,一支自“九一八事变”以来规模最庞大、热情最高涨的抗战大军——抗日同盟军,正式宣告诞生。
江守一带着汉生,前往张家口大校场,参加了“察哈尔民众御侮救亡大会”,冯玉祥慷慨激昂的声音,远远地,在几万军民头顶上空散播开来,冯随即通电全国,举国震动,人们终于听到了那渴盼已久的声音,终于有人站在高处,立起一面大旗,为抗日救国振臂呐喊了!
无数的贺电、贺信,从民国的四面八方,像雪片一样飞往张垣:
“两万健儿,服从钧座指挥,前驱杀敌,赴汤蹈火,义所不辞!”
“奉先总理之遗教,振革命之精神,捍卫疆域,视死如归!”
“察哈尔父老子弟,组织自卫军,誓死追随冯总司令”
“冯总司令,坚毅卓绝,夙为抗日战士及全国民众所信仰!”
“盼我公长驱关外,痛饮黄龙”
“头颅犹在,热血可溅,誓从公后,一雪前耻!”
“整我师旅,还我河山,全国人民,誓为后盾!”
“破内奸之企图,挫外寇之凶焰,拯我民族,救我国家!”
“追随冯总司令之后,重整义旗,抗日救国,誓死不变!”
“精诚团结,互相提携,摒弃内争,共御外侮!”……
大会结束,张家口街头闹哄哄的,有好多人在游行、贴发传单,乌烟瘴气,汉生捡了张传单看,什么“国民党卖国可耻”啊、“与万恶的国民党作战”啊,要“一片红”啊的,江守一道“扔掉”
汉生听令扔掉,问道“这些人要干什么啊?”
江守一道“你管打你的仗,这些事,少问”
汉生确实没心思理会这些,他干巴巴吭了两声,忽然转头,道“营长,我想请个假”
江守一问道“去哪儿?”
汉生支吾了一下,又挠挠头,不太好出口。
江守一道“去找冯司令?”
汉生摇摇头,道“呃……不是,嗯……”
江守一不满道“吞吞吐吐的!”
汉生道“营长……你知道……我当兵前,有个老相好……”
江守一忽然露出百年难见的笑容,道“你刚当兵时候才多大,就有老相好了?”
汉生憨笑道“到现在嘛,也算老相好了,满洲事变那年,我从大连回来,只见过她一面,到现在,又快两年没见了”
江守一道“部队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开进,你晚上十二点前必须归队,快去快回”
汉生一立正,高兴地喊道“是”,他转身直奔段宅。
和上次一样,为了避开段宅上下的“重重阻碍”,汉生从一院角翻身潜入,跳跳闪闪,躲开了几个佣人,轻车熟路地来到灵玙屋外,正要进门,忽然听到屋里对话声音,忙缩身墙角。
只听灵玙道“烦不烦呀,我不嫁,要嫁你嫁吧”
向华没好气的声音,道“放肆!谁给撑的腰?现在敢跟你爹这么说话?”
灵玙气冲冲道“谁给的腰?淑文给的腰!”,汉生知道,杨淑文,灵玙的后妈,向华的继室,就是上次在大连舞厅里向华带在身旁的那个少妇。
向华气道“淑文?这也是你叫的?跟你妈也这么说话!”
淑文的声音,连连劝和道“她这么叫挺好的,是我叫她这么叫的”
向华道“你也跟她站一边儿去了?怎么啦!现在全家就涮我一个?”
淑文道“谁涮你了,这不是两厢情愿的事嘛,她不乐意你就别逼她了”
向华道“不逼她就反了天了”
淑文道“其实我看汉生那小伙子挺不错的,跟灵玙又登对……”
向华打断道“绝对不行!她跟那个混小子能把天捅开!”
灵玙急道“为什么!”
向华道“为什么?我还要问你呢!在你大爷家里,稍一放松,他就敢偷偷摸摸,不干正经事儿,前年来了张家口,又溜门又钻缝儿的,怎嘛,我家没有大门啊?这叫什么玩意儿啊!阿猫阿狗!你瞧你看上的人,是个正经东西吗!”汉生在窗下捂嘴偷笑。
灵玙愣道“你怎么知道的?”
向华道“呸!我说出来都害臊!你以为你能瞒住谁啊?”
灵玙羞怯道“我们……又没干什么……”
向华道“没干什么干嘛不走大门,啊?不是,听你意思,你还想干什么啊?背着父母私会,啊?姑娘家家,一点不知道羞!”
灵玙道“那……我下次让他走大门嘛……”
向华气愤道“还有下次?!家里来了一回贼,还想来第二回,我不同意!”
灵玙急道“你干嘛老这么说他!”
向华道“不是吗?历来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经过谁了啊?还一而再,再而三,偷偷跑到我家来,勾搭我闺女,这人就心术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