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2 / 2)
孟长青却是望着他的脸失神了,天光下,李道玄一身洁白玄武真人道袍,头发跟雪似的,孟长青莫名就看得心动不已,蹲在地上半天没起身,连李道玄喊他起身都没听见,忽然『露』出个笑容来。
那绑着双髻的小道童看着半蹲在李道玄面前的孟长青,脸上『露』出了诧异,下一刻,他心中一凛,心道:“就这讨好人的本事和决心,别人学都学不来,难怪犯下了这么些事还能留在玄武,真不一般!”他在脑海中学着书院中几位师兄的语气把“不一般”念了几遍,又看了几眼孟长青。下一刻,他瞧见扶象真人朝着那叛徒伸出了手,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李道玄看着孟长青,眼中有些昏暗,终于低声道:“回去吧。”
孟长青点了下头,一把从地上拿起伞,往后退了两步。
李道玄见他回了屋子,这才继续转身与那道童往山下走,目光一直落在自己道袍衣摆那个结上,许久,他撑着伞,忽然笑了下。
孟长青手支着窗户,目送着李道玄离开,终于,他抱起了手靠在了窗前,抬头看这场下了一天一夜的雷雨,还有这雨中的春。
紫来大殿。
南乡子找李道玄是为了吕仙朝一事,他原来是不想招这些事的,无奈谢仲春昨夜感受到异象,今日一大清早便上山来问他吕仙朝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南乡子一问三不知,支吾了半天说不出上所以然,谢仲春当场就有些不悦了,本来谢仲春把吕仙朝放在南乡子眼皮底下便是让南乡子多看着点,结果吕仙朝昨夜在玄武入了新境地,这话传出去,玄武天下大宗的脸都要丢尽了。
南乡子作为一个闲散掌教,被谢仲春叨叨了一个上午,一个头两个大。谢仲春看着他那副不上心的样子,这回是真的动怒了,连带着师兄弟那些过去千八百年的陈芝麻烂谷子都被他翻出来说了十几遍,南乡子听得哑口无言,『插』句话都『插』不进去,最终,等谢仲春叨叨完了,他这才客气地询问谢仲春的意思,“你如何打算?”。
谢仲春闻声又怒了,这一下子心智直接回到了十七八岁,道:“你是这玄武的掌教,凡事都要我来做打算?如今那吕仙朝也不知道在玄武哪座山头,你要我如何打算?你与李道玄便折腾吧!长白被那邪修一把火折腾干净了,你等着玄武也出了事再来上心,我看是不迟的!”
南乡子一时无话可说,谢仲春茶也不喝了,一撂杯子走了。南乡子回过神,命道童去请了李道玄,结果李道玄没来,南乡子还一愣,心想也许是有要事,过了一阵子又命人去请了一遍。
还好,这次总算是来了。
两人坐在紫来大殿,南乡子还是慢腾腾地先给李道玄倒了杯新茶,不急不缓地把吕仙朝那事说了。
说实话,南乡子自己是没觉得这事有谢仲春说的那样严重,他这些日子也有留意吕仙朝,他瞧着,吕仙朝这心肠也不算黑呀,若是没得机缘,也就那样,得了机缘,布偶都能点化成人,何况吕仙朝。单单只说吕仙朝这人,南乡子觉得,算不上好,也不算烂,一个有点小聪明的邪修罢了,能步入这种境界,他还是颇为意外的。
南乡子自顾自说了一阵,一抬头却发现李道玄似乎在走神,他顿住了,食指试着轻轻敲了下桌案,咚一声响。
李道玄手中握着那盏尚未凉透的新茶,闻声抬头看向南乡子。
“怎么了?”南乡子打量了他一会儿,道:“心神不定的?”
李道玄思索了会儿,把着那杯茶没说话。
南乡子没往别处想,下意识觉得李道玄是为了吕仙朝一事才心绪不宁,毕竟吕仙朝是李道玄带回来的,谢仲春今日一大早在他这儿可没少数落李道玄,说李道玄这么些年过去了,做事永远由着自己『性』子胡来,从不听人的劝,还说李道玄哪里有个道门金仙的样子,简直十三四岁的小孩子似的。
说来也怪,他们那一众师兄弟,背地里虽常常说李道玄这里不是、那里不好,却从没谁真的去当着李道玄的面说这些话。谢仲春敢当着南乡子的面说南乡子为老不尊,却从不会去李道玄面前说李道玄的不是。一来可能是觉得说了也没用,二来可能是受了师父的影响。李道玄自入了师门后,长辈从没舍得骂过一句,劝都是拐着弯劝的,有时候索『性』连哄带骗。南乡子自己从前就没少骗李道玄。
这样想着,南乡子看了眼李道玄,见他不说话,低声安慰道:“这事也不能怪你,我倒是觉得你做得对。”说着他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我们不要以正道自居,觉得邪修都罪无可恕,瞧不起他们,我倒觉得,我们要多听听他们的心里话,万一是个能回头的呢?”
李道玄闻声看向南乡子。
南乡子对着他笑笑,抬手喝了口茶。
李道玄低声道:“我想同孟长青双修。”
南乡子一口茶全喷了出去。
李道玄看了他一会儿,从袖子里掏出干净道巾递了过去。
目瞪口呆的南乡子没去接,他睁大了眼看着李道玄,“你说什么?”
“我想同孟长青双修。”李道玄把那道巾放在了案上,把这话一字不差地重复了一边,语气如常。他刚刚不是在想吕仙朝,他在想孟长青。
南乡子懵了,这话不啻惊雷,“双修”与“孟长青”这两个词在他脑子里盘桓轰鸣,半晌他才道:“那可是你唯一的弟子。”
“我知道。”
南乡子想了下,李道玄这号人物,证道多年,完全不用靠双修这法子提升修为,好半天他才问道:“那你是拿他做炉鼎,还是……道侣?”
“道侣。”
南乡子张了张口似乎要说句什么,什么都没说出来。过去的许多事情全都串上了,电光火石间他忽然明悟过来,“你……”一时竟是不知道说一句“成何体统?”还是喝一句“有伤风化”好,思来想去,他没敢骂李道玄,微微抖着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定了定神。
“你之前那白『露』剑……”南乡子看着他,终于道:“当年白『露』剑不是你借他的,是你赠与他的?他真的抽出来了?”
李道玄闻声没说话,许久才点了下头,低声道:“我对他有情,许多年了。”
南乡子握着杯子的手又是一抖,这次他真的久久没说话,低头喝了口茶,还被呛了下。
他还是觉得自己该说句什么,抬头看去,下一刻他忽然顿住了,一双眼盯着李道玄脖子上不易察觉的痕迹,他差点觉得是自己老眼昏花。“你与他已经双修过了?”
李道玄不知道南乡子怎么看出来的,握着杯子的话说明显微微一顿,然后他点了下头,“嗯。”他明显是没打算遮掩,说话的时候,一直望着道袍衣摆上轻巧的结,眼中泛着很柔和的光。
南乡子已经惊呆了,望着李道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一时竟是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因为“师徒『乱』伦”还是因为“李道玄真的与人双修”而震惊,也许两者都有,但明显后者更甚。
至于吕仙朝,南乡子已经把这事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