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1 / 2)
其实玄武在人间也有诸多分观与香火处,如当年李岳阳就是从山下的道观来的, 只是相比较于长白宗的道场, 玄武的道场与分观大多名声不显, 甚至还经常被人间百姓错认为是长白宗的。
孟长青与一众师兄弟此次下山并不是『乱』跑。如孟长青此次是要赶赴南方的一座名叫“华真观”的长白宗道观,而其他师兄弟也是各有目的地。再比如李岳阳, 李岳阳此次下山并非游历, 而是代师父乾阳真人谢仲春去春南长白宗参加今年七月的春南道会。
春南道会是春南当地论道的传统道会,并非是如仙界大典那样的盛事,规模不大, 去的人也不多, 加之长白宗今年撞上师祖丧祭, 『操』办得非常低调。往些年的这种道会, 玄武人间分道观会派人过去,今年谢仲春想着反正李岳阳也要下山,于是让她去赴会了。
一众师兄弟下了山, 还没四散开, 一同去了附近最繁华的落阳城,一进去,众人都被这扑面而来的人间烟火气震撼了。
落阳城是吴地四大古城之一, 也是最繁荣的商会古城, 五湖四海大江南北的商贾都带着仆役来到这儿做生意, 做的最多的是丝绸布棉、陶瓷茶叶、古董珠宝之类的买卖, 大街上的集市从白天开到次日凌晨, 灯火通明。
孟长青与师兄弟们全都穿着道袍, 一路上走过来,不知道有多少百姓一瞧见他们就惊喜地喊“长白来的小道长?”,还硬是要拉着他们扯长道短,最终,不知道哪位师兄给大家一人发了张符纸,出门就贴脑门上,表示自己:玄武来的,不算命,不吃请,不收钱,不认亲戚……
一群师兄弟玩得那叫一个兴起。
孟长青在街上给李道玄挑东西,陶泽在一旁看得嘴角直抽搐,大约是没见过孟长青这样的。一共出门才十来天,孟长青嘴里一直挂着“我师父”,每隔半个时辰提一次,师兄弟们出门都不喜欢听人叨叨这些,觉得扫兴,没人愿意跟孟长青一块走。
孟长青正在挑香炉中烧的香料,他记得李道玄只用水沉香,身上常年一股晕不开的水沉香味道,刚刚路过这落阳城卖香的老店,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进来,如今正在试味道。
陶泽在一旁看着他,道:“你怎么真跟没断『奶』的似的?上哪儿嘴里都念叨你师父,阿都那傻子都比你强。”
孟长青笑了笑没说话,手拨转着香炉,半晌才问道:“这沉香味道是不是太腻了点?”
陶泽道:“你自己闻啊,我又不懂!『药』室不准点香你又不是不知道。”玄武弟子全部嗜好焚香,这还是黄祖那时传下来的习俗,唯独玄武的『药』室弟子不碰这些,为的是怕焚香会污染一些非常脆弱的『药』材。
孟长青拨着那小金兽的香炉。
陶泽被他那副磨蹭样子弄得嘴角直抽,“要我说,你就随便买一块算了,你师父又不是多讲究的人!他肯定不挑,你随便买!”
孟长青看向他,似乎是思索了一阵子,道:“其实我一直很奇怪,你说在玄武的时候,大家焚的全部都是水沉香,我师父身上那股水沉香的味道却跟别人的完全不一样,我小时候洗衣服的时候偷偷放鼻子底下闻过,特别舒服干净,入水都不散的,和我身上的根本不一样。”
“我要是你师父,看到你抓着我的衣服凑到鼻子底下闻,我会给你开两副『药』治治脑。”陶泽说着嘴角又抽搐了下。
孟长青一顿,没理会他,挑了一款味道比较淡的沉香,命掌柜的包了起来。
陶泽凑过去道:“你哪里来的钱?”
“前两日我路过城北一宅子,看见几个道士在泼黑狗血贴黄符,我跟他们说那没用,帮着写了两道金符驱邪,这钱他们家里人给的,就这么多。”
陶泽疑『惑』地看着他,“我怎么不记得这事?”
孟长青道:“他们一边把钱塞给我一边推我让我赶紧走,去别的地方说去,我把金符用术法一贴就走了。”
陶泽看了他一会儿,终于道:“师弟,来,我来给你解释下,人家那是把你当叫花子打发,意思是让你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当你骗子呢!”
“我知道啊,不是每个人都能认出玄武金符的。”孟长青看着他道,“他们不信我,我也不能当众撒泼打滚求他们信我啊,事情解决了就行了。”
陶泽看他从掌柜的手中小心地接过那盒用墨绿『色』的细绒布包好的沉香,收进了包袱中,他终于一拍脑门道:“傻子!”
两人出了店铺,此时天『色』已经临近傍晚,孟长青去了趟驿馆,把这两日买给李道玄与江平城程氏夫『妇』的东西寄出去后,与陶泽一起回了暂住的客栈。
一推门进去,屋子里静了下,两人看见几个师兄弟围在桌子前,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阿都抬头瞧见推门进来的两人,立刻招手让他们俩过去,孟长青与陶泽走了过去,陶泽凑进去问了一句:“你们商量什么呢?”
原来,有几个师兄弟想换个目的地,有两位按原定计划要去春南的师兄一点也不想去春南,说是不想见着长白宗的弟子,又有两个师弟说,他们倒是很想去春南,春南是他们老家,他们想回去看看原来道观的师长们,然而他们此次的计划却是要往北走。
这事一说开,大家都想换了,大家坐下商量了会儿,一拍即合。
一群人于是前去找了李岳阳,李岳阳听完后思索片刻,同意了,表示若是愿意换的师兄弟之间可以互相换一换。
孟长青自己是非常随便的,他去哪儿都成。
屋子里,师兄弟们都在商量,一直商量到了半夜,终于都换的差不多了。孟长青在一旁看了很久,瞧见没他什么事了,又一看天『色』已晚,他收拾了下桌子上师兄弟们吃完的东西,正打算出去了,忽然被轻轻拽了下袖子。
孟长青回头看去,是个小师弟,孟长青记得他,乾来峰的弟子,从前打过两次照面。他见那小师弟欲言又止的样子,低声问道:“怎么了?”
“师兄,我、我能不能与你换一下?”那小师弟和孟长青不是非常熟识,平日里又有些内向,刚刚师兄弟们商量着换的时候,他一直盯着孟长青看,满脑门冒汗愣是说不出话,等大家都换好了,他见孟长青要走,这才终于鼓起勇气开了口,说话声音很轻,心中紧张得不行,“师兄,我想去华真观,我六岁之前在华真观修道,此次下山,我想回去看一看师父们。”
孟长青闻声笑道:“行啊,我跟你换。”
那小师弟眼睛一下子亮了,似乎没想到孟长青答应得如此爽快,忙道:“谢谢孟师兄!谢谢!”
“没事的。”孟长青从袖中掏出卷好的巴掌大小的地图递了过去,“你回华真观瞧瞧你师长,代我也问声好。对了,你原本要去哪儿?”
“我原本要跟着岳阳师姐去长白宗参加春南的道会。”小师弟接过了地图,低声道:“谢谢孟师兄,拜托你了!”
孟长青闻声却是忽然一顿。
长白宗?
他一下子看着那小师弟,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半晌才低声道:“没事,你去华真观吧,跟着其他的师兄,路上小心点。”
“好!那祝师兄也一路顺风!”那小师弟拱手一行,又对着孟长青笑了下,攥紧了地图出去了。
孟长青四下看了眼,刚刚吵嚷着要换的师兄弟们都换完了,如今想找个人再换也来不及了。玄武弟子对长白宗一向是抱着井水不犯河水的观望态度,隐隐还带着些抵触,即便是能换,怕也没人想去长白宗。刚刚那两个小师弟想去春南,也并非是想去长白宗,而是想回道观看望自己的师长。
孟长青从未想过自己可能会回长白宗,当年下山的那一刻,他以为他的过去已经结束了,他一辈子都不会再上祁连山。妖邪之子,孟观之的儿子,所有的过去都终结在李道玄带他下山的那一刻,他是那样迫切地希望自己永远消失,这段往事无人再提及。
这件事给他的影响之深,令他多年后玄武仙剑大典上见着长白弟子都会心中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