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1 / 2)
! 孟长青与走火入魔的吕仙朝困斗了将近一夜, 吕仙朝杀意上头, 孟长青一直处于下风,千钧一发之际, 孟长青抬手放出了一个幻境,可就是那一个小术法,竟是困住了吕仙朝, 孟长青趁机用玄武仙阵将人镇住了。等吕仙朝安静下来的时候,孟长青已经连血都吐不出来了,半跪在地上,肺腑有如被震碎似的。
死里逃生后,孟长青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
太迟了。
吕仙朝已经彻底走火入魔。长白宗杀吕仙朝的选择是对的,吕仙朝神志全毁,到这一地步的邪修绝无清醒的可能,换而言之, 如今的吕仙朝已经不能算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彻彻底底的魔物。必须尽快斩杀。若非侥幸,他已经死在了吕仙朝的手中。
这幻境只能暂时困住吕仙朝, 等吕仙朝冲破这幻境, 孟长青不觉得自己还有第二次走运的机会。终于,孟长青抬头盯着着被幻境吸引的吕仙朝, 握紧了手中的大雪剑。
吕仙朝还沉浸在幻境中, 也不知道是看见了什么, 一双眼不自觉地追随着变幻的光影。孟长青手中的剑已经没入他胸膛一半, 道宗剑气汹涌磅礴, 吕仙朝却仿佛未曾察觉。他慢慢地伸出沾满了血迹的手,去抓眼前的那团金光,也许是清晨的光过于柔和,他浑身是血地站在幻境中,竟是有些像一个懵懵懂懂的孩子。
孟长青这一剑竟是怎么也刺不下去,他看着吕仙朝的脸良久,终于他抬手用力地抹去了自己嘴角的血,收剑入鞘。
一定有办法,至少魂魄是完整的,只要人活着,就一定有办法能够恢复神志。
孟长青忽然狼狈地剧烈咳嗽起来。
春南到处都是在寻找吕仙朝的修士,除长白宗弟子外,还有遍地走的散修,孟长青虽然暂时用幻境安抚住了吕仙朝,心中却也怕他忽然发狂杀人,他带了吕仙朝去了春南境内一处无人的荒山,开始试着祛除吕仙朝的煞气。
期间,孟长青动过带着吕仙朝回玄武的心思,无论是扑朔『迷』离的吴聆一事,还是走火入魔的吕仙朝,此事已经牵扯到无数人的『性』命,单凭他一个人,不可能查清楚所有事。他想到了师门,可同时另一个念头也浮了上来,如今的吕仙朝和魔物无异,玄武绝容不下这么一个魔物。他在玄武待了这么些年,心中再明白不过,一旦上山,吕仙朝必死无疑。
他还想再试一试救吕仙朝。他也知道这一切可能全是枉然,可或许有转机呢?阅历丰富的老道人不会做无谓的事,可孟长青不一样,他自知自己也许是太年轻了,没见过多少无可奈何的事情,遇到事情骨子里总是有些压不住的不服。他是真的想再救一救吕仙朝。
从另一方面而言,他也想不到什么办法能带着这副样子的吕仙朝前往玄武,如今的春南到处都是修士,吕仙朝又极易发狂,一旦事情失去控制,不知是要添多少条人命。
孟长青在春南荒山中找到了一座破庙,将吕仙朝暂时安置在了此处,他试着祛除他的煞气,唤醒他的神志。吕仙朝毫无清醒的迹象,只是一味地捏着吴喜道的那块灵玉不放手。
孟长青之前也听闻了吕仙朝在吴地钱宅大开杀戒的事,吴喜道也在惨死的长白弟子之中。孟长青原来也以为是吕仙朝神志不清杀了人,可这一刻看着吕仙朝,莫名的,他脑海中却开始浮现出另一个念头。
若是……钱宅中的人并非吕仙朝所杀呢?吕仙朝究竟为何会忽然疯狂催动煞气,他当时见到了什么?当日钱宅中,活下来的长白弟子,除了吕仙朝,便是……吴聆。
最终制服吕仙朝的也是吴聆。
可若当日动手杀人的,不是吕仙朝,而是吴聆呢?
那念头浮上心头的瞬间,孟长青竟是有些微弱的恍惚,他说不上来这一瞬间心中的感觉。实际上,他到现在都没有反应过来,这一阵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一直到现在,坐在神志不清的吕仙朝面前,他仍是恍惚,他去了北地,也去了平珈,见到了吕素记忆中的那个背影,也见到了那座倒坐的观音,虽无明显的证据,可所有的事情都与吴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珠子一颗颗地串起来,彻底颠覆了他的想象。
若他猜想的一切是真的,那事情是什么样子?清阳观与平珈佛寺是吴聆所灭,吕素是吴聆所杀,钱宅血案是吴聆一手所为,吴喜道是死于吴聆剑下……吴聆,这已经是全然泯灭了人『性』。当日急着救走吕仙朝,也自知没有证据无法质问吴聆什么,于是只扔了一串佛珠过去,然而此事必然没完。
一旁的吕仙朝在幻境中不知见到了什么,竟是慢慢地跟着什么调子轻轻地哼了起来,破败的庙宇中全是他的声音,孟长青慢慢地攥了下手。
这事必须查,无辜之人不能够枉死,否则道门中人对不住自己手中的剑。
因为吕仙朝如今这副不知事又极易发狂的样子,孟长青完全脱不开身,他只能先控制住吕仙朝身上的煞气再做其他打算,这一日他忽然就想起了一件事。吕仙朝走火入魔,修炼的邪术是半部《符契》,而那本邪典,当年他也曾阴差阳错地修炼过,一直到如今那半部邪典的内容仍是一直留在他的脑海中。若是能够从根源着手,会不会有效果?想着他看向木讷的吕仙朝。
孟长青花了一天时间在这破庙的墙上默出了另外半部邪典。
吕仙朝坐在地上捏着孟长青从山中抓来的野兔子,他已经全然忘记了自己当初是如何狂热地想从孟长青手中夺得这另外半部邪典,如今的他对着这一墙的珍贵法典,甚至没看第二眼。
孟长青默完后,自己看了看,当年第一眼见着这些东西只觉得可怕,如今看去,似乎也没那么可怖。这些术法大多数是与魂魄有关,还有部分幻术的内容,许多东西孟长青闻所未闻。确定自己没有背错,他又重新擦去了这些字迹,他并不敢修炼邪术,只是按照这书上的修炼方法,试着引导吕仙朝身体中的煞气。
渐渐的,他竟是发现吕仙朝身上的煞气好像被控制住了。
孟长青心中惊喜,只要控制住煞气,就不会再失控杀人。一连多日,他都用幻术祛除吕仙朝的煞气,可这一日,祛除煞气的过程中似乎是出了点岔子,他忽然被发狂的吕仙朝一掌拍了出去,当场撞碎了两座佛像,一大口血喷了出去。
再次死里逃生的孟长青情急之下只能用幻术将吕仙朝引入梦中,等到吕仙朝昏睡过去了,他才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一直捂着胸口甚至没敢大口喘气。
他这一次毫无防备,被吕仙朝伤得有些严重,调息了许久,却仍是断断续续地呕血,而且剧痛不止。实在没办法,他编织了幻境暂时困住吕仙朝,下了一趟山去买止血的『药』,等他下了山,他这才发现在他与吕仙朝在荒山原来已经待了快一个月。
而这一月中,道门早已流言遍野,所有的东西都发生了天翻地覆地的变化。
一个隐没多年的名字被再次提及,孟观之。
孟长青当时正提着『药』在街上走,在听见这个名字的一瞬间,手中的『药』全摔在了地上,大街上人来人往,茶馆酒肆热闹非凡,脑海中轰的一声,他好像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反应。
茶馆中的几个修士继续说着话,一个修士似乎是和好奇的师妹解释着什么,声音不大也不算小,“那孟观之当年也算是个人物,为了追求修为修炼邪术,叛出了长白与菩萨修妖女为伍,残杀无数的道门中人,最后被正道斩杀于大雪坪,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当时这事儿动静是真的大。”
小师妹道:“那当年的孟观之与如今的那邪修有什么关系?”
“他们是父子。”
小师妹诧异道:“不对啊,一个姓吕,一个姓孟啊?”
那修士这才反应过来,“你说的是那邪修吕仙朝,我说的是救走他的那邪修,那个叫孟孤的。”
“哎!救走那邪修的,他也是个邪修吗?!我怎么记得那不是个玄武弟子吗?”小师妹似乎更『迷』糊了。
那年轻修士对着她解释道:“那玄武弟子便是个邪修,你想,能去救邪修的,除了邪修还能有谁?如今长白宗是照顾玄武的颜面才没直言不讳罢了,听说那弟子貌似还是扶象真人的弟子,以前还在道门大典中『露』过脸,直说的话那不是扇玄武的脸?”说着话,他也颇有几分感慨,“谁能料到孟观之竟是还有个儿子活着,若非今日长白宗重提此事,道门都还不知道还有这么个祸害。长白宗那两位真人也是『妇』人之仁,斩草除根这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他们瞒到了今日,结果好了,遗祸无穷。”那修士最后几个字吐出来颇为冰冷。
小师妹似乎有些紧张,道:“师兄,我听说那孟孤在江平城杀了很多人,连小孩都未曾放过,若他真是个邪修,你说他会不会早就开始杀人修邪术了?”
“江平城一事谁都觉得蹊跷,长白宗正在查呢,若真的是为了修炼邪术害人『性』命,能饶得了他?”
小师妹想想也是,又问道:“师哥,那你说孟孤救走那邪修到底想做什么?”
年轻修士说了几句话,听上去只是些捕风捉影的传闻。
小师妹思索了半晌道,慢慢道:“江平城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师哥,你说玄武会不会早知道这些事啊?”
“你的意思是玄武包庇那邪修?”那年轻修士摇摇头,“这倒是不能够,玄武毕竟是与长白并列的避世宗门,门规森严,他们自然会妥善处理此事,若是真的包庇邪修,怕不是六千年声誉扫地,这如何可能?”
孟长青已经缓缓低下身,将『药』从地上捡了起来,他转身往外走,没再继续听下去。
在他的身后,修士还在安慰自家小师妹,“你怕什么?如今长白与玄武都在寻他,我听师父说好像连扶象真人都亲自下了山,那自然是为了清理门户而来。要我说那邪修如今才该怕呢!他绝对掀不起风浪来,还当如今的道门是当年孟观之时的那样?当年长白宗若是早下杀手,孟观之也不能够闹出这么大动静来,如今的长白宗可是吃了一遍教训的,那两个邪修绝对没什么好下场,这么一想还有什么好怕的,是他该怕咱们,对不对?”小师妹被他说的连连点头。
一夜之间,孟观之这名字似乎又传遍了春南大街小巷,旧事重提,连带着那些他犯下的那些杀孽,与之一起提起的还有一个陌生的名字,叫孟孤。
孟长青记得,小时候他就很惧怕听到这孟观之这三个字,每一遍听到都会冷汗直流,也没什么原因,就仿佛是一直都是这样。他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的名字竟是再次与孟观之紧紧绑缚在一起出现,而且是随处可见。
他回到了荒山,吕仙朝还在幻境中安安静静地睡着,孟长青看了他一会儿,终于慢慢地抬手帮他把盖在身上的外袍掖了掖,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抖得很厉害。
孟长青说不上来那一刻自己心中的感觉。
夜半时分,他忽然听见庙外有脚步声传来,修仙者耳力非凡,他一下子从睡梦中醒来,回头看去。
与此同时,山外,几个玄武弟子到了今日孟长青去过的那间『药』铺,正在询问那个掌柜的。
破庙中,孟长青在睡着了的吕仙朝身上放了个幻境,他朝外走,此时天『色』也暗了,他还没走出门,莫名地定住了脚步。他好像是隐约预见了什么,没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