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2 / 2)
玄武派人去查了。
他并不知道这种事还能够怎么查,知道真相的人都死了,他试图重现清阳观弟子的记忆也失败了,或许是痛苦挣扎太久反而麻木了,有时候夜深人静他躺在床上竟是生出点庆幸,若是一直没有定论,那这一切就该那邪修干的,和他并无关系。他自己都觉得想笑,到最后一刻他都还在逃避。他这一生都在逃避。
日子仍是照常过,他从那之后和外界就断了联系,安心在『药』室山翻着『药』典,直到出事的三月后,玄武忽然下了一道命令。『药』室山弟子陶泽,即日起从玄武名册上除名。
他当时正在草屋中按着『药』典配着草『药』,猛地一瞬间就意识到了什么,手中的『药』草哗一声摔落在了地上,脸『色』煞白。
他的父母是玄武剑修,战死在『乱』野,用『性』命护住了许多修士与百姓的『性』命。先人的血迹还在碑文上清晰可见,玄武没有杀他,只是废了他一只手,逐他出了师门。他没有任何的挣扎,全然认罪,右手根骨全碎,他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直到他被带出玄武山门,途径玄武百字碑的时候,他才猛地发疯似的嚎叫起来,“不!我不走!”那凄厉的吼声整个山外都听得见。
他死也不愿意离开玄武,他宁可玄武杀了他,他也绝不离开玄武一步。他跪在两位真人面前求饶,不停地磕头,眼泪全部滚下来了,他对着自己的师父认错磕头,右手的血几乎将袖子都染得猩红。
玄武百字碑中,两块碑文上的字还清晰可见。谢仲春与南乡子谁也没说话,他们认识陶泽的父母,陶泽的父亲是谢仲春的师弟。凄厉的嚎叫告罪声中,恍惚间,先人一剑出鞘,依旧是熟悉的样子。
最终,陶泽留了下来,除名之后已经算不上玄武弟子,他自愿一生在玄武平来峰学医修道,从此不再那断崖踏出一步。
平来峰隔绝人烟,原来就是一座荒山,背对着一座断崖。陶泽上山前,他跪在了李道玄面前,他恳求李道玄不要告诉孟长青当日江平城之事是因他而起,“他义父义母都死在了江平。”他是停顿了很久才继续道,“在山上这些年,我朋友不多,他算是一个,我不想他也看不起我,还望真人成全,若是他问起,只说我已经离开玄武。 ”他说着话低下头去,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李道玄答应了他。
陶泽上了平来峰,从此潜心学医,平来峰上只有他一个人,这些年外界发生了什么他并不知情。在收到信之前,他一直以为孟长青早就已经回了玄武,这两年都该是玄武响当当的大人物了,正是最器宇轩昂的年纪,又是李道玄唯一的嫡传弟子,要多少风光就该有多风光。
直到他看完了这只草扎的蚱蜢送来的信。
吴聆死了,孟长青成了邪修,吕仙朝痴傻了,谢怀风死了,吕素也死了。
诚如那句诗,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他在山中的这两年,世上的变化何止天翻地覆。
看完了信的陶泽呆坐在断崖上许久,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
太白城。
白瞎子在算这场劫数,他反反复复算了很多次,都是大凶,一时也是无奈。他回头问站在城楼上的孟长青,“你确定你那师兄会帮你吗?”他以为玄武与孟长青早已恩断义绝,当日在城中,连李岳阳眼中都有杀意一闪而过,玄武的态度可见一斑。
孟长青望着远处,梦境光怪陆离的,有紫『色』雷电在其中炸开,一墙之隔就是无数道门修士,许多都曾经是他的同道。孟长青没有回白瞎子的话,在他的手中,金『色』灵力和煞气回旋不息,城墙上的风忽然猛烈起来,他一身玄黑『色』衣袍连带着衣领全吹了起来。
白瞎子看着孟长青那副样子,也没法继续问了。
两人就这么在城墙上等了多日,这些日子城中煞气已经开始集聚,越来越多的恶鬼开始化作恶煞,消息快封不住了。
白瞎子告诉孟长青,“不行,得另外想办法!”
他话音刚落,孟长青忽然察觉到了什么,一下子看向一个方向,他站了起来,手中的灵力迅速催动。
白瞎子早就换了具能视物的身体,他也顺着孟长青的视线看去。
一个身影慢慢出现在了风暴之中。
那是白瞎子第一次见到陶泽,据说那就是孟长青的师兄。他在等待消息的这些日子里,也听孟长青提起过陶泽,听上去并不是个非常靠谱的人。可是他真的见到了陶泽,却发现这人的样子和孟长青描述的相去甚远。孟长青描述的那个少年,放肆无忌,可眼前出现的这个修士,却是意外的非常缄默,或许是为了掩人耳目,他穿了件很普通的蓝『色』衣衫,右手不经意地负在身后,一整个人看上去文静而温和。
陶泽也看见了城墙上的孟长青。
孟长青的视线早就已经定住了,他心中说不上来的震惊,按着城墙的手缓缓地攥紧了,他原以为陶泽若是愿意出手相助,会将查到的消息寄给他,他其实也并无把握陶泽到底会不会帮他,这几年他们并无联系,他完全没想到陶泽竟是会亲自来到太白城。
师兄弟两人自从北地一别多年未见,再见面却是今日今日的场景。陶泽的眼神平平淡淡的,孟长青则是一言不发,当年说的豪言壮志跟个笑话似的,就这么一阵风似的刮过去了。别提,什么都别提。
城门缓缓打开了,陶泽走了进来。
面对面的时候,陶泽看了孟长青许久,说了第一句话。
“你怎么落到今日这地步了,孟长青?”
一张口还是熟悉的语调,熟悉的少年无忌。
作者有话要说: 会死,马上就死,活不过两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