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摘野山碴(2 / 2)
“禅心,不知道为什么,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感觉很舒服,就好像我们曾经已经相处了很久很久,你说,这是为什么?”
我反扣过他的手,动容道:“我也是。”
江容婼搬去了西院之后,我很少见着她的面,但是楚夫人对这个未来的准媳『妇』很上心,有什么好的都不忘给她送去。
后来无意中听孙嬷嬷提起,原来楚夫人与江容婼的母亲感情很深厚,如同亲姐妹般,两人同一天出的嫁,楚夫人生下了楚南棠的第一天,就与江家结了亲。
楚南棠像个置身事外的。从不过问他未婚妻的事,江容婼似乎对楚南棠的印象也不太好,竟也从来没主动找过他。
楚南棠满十六岁那一年,楚家开始正视这桩婚事,楚南棠不慌不忙的给他师父修了封信。
差使我送了出去,也不知道信里说了什么。
我回来的时候,只见他难得的亲自收拾着房间。
“少爷,您这是要?”
他高兴的对我说道:“等师父过来,我就得跟随师父去道观里修行,估计得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回来。”
“道观?修行?少爷要做道士吗?”
“道士?”他想了想说:“做个道士也挺好的。”
他眼里写着向往,楚南棠倒也是个极致洒脱的人。不喜欢被尘世俗念所缠绕纷扰,他向来活得如此不食人间烟火。
“为什么?做道士有什么好?”
“没什么好,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我可以不用这么早娶妻。”
这话终于说到了重点上,他只是不想娶江容婼,所以才想着去道观避一避。
“能避得了一时,避不了一世。”
楚南棠笑说:“谁知道几年后我还在不在世呢?”
我心口一窒,追问:“为……为什么这么说?”
楚南棠坦然道:“师父曾为了卜了一卦,卦象说我活不过二十三岁。这样算来,我只剩下七年可活。”
他竟然早就知道,这个预言,自己活不过二十三岁。
一个人的胸襟究竟要有多广阔,明知自己只剩七年可活,也如此坦然接受。
“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他回头看着我,想了想说:“道观很枯燥无味,远在深山之中,下趟山都得走上一天一夜。”
“我可以……”其实只要有他在,去哪里都好,面对怎样的困境都无所谓。
见我如此坚持,他道:“你若真想跟去,也不是不可以。”
玄明道长下山那天,正值楚老爷五十岁的寿辰。前厅忙不过来,孙嬷嬷便叫我一道去帮忙了。
那楚老爷与楚南棠有些许相似,但楚南棠更多的是遗传了母亲的相貌,楚老爷那天着一袭暗红『色』透金纹的绸缎马褂,青『色』长衫,腰间悬着块圆形玉坠,一点儿也不显得老态。
与楚夫人站一块儿,郎才女貌,十分般配。
他们对玄明道长很是尊重客气,请他入了上席,也来不少旧时交好的贵客。
我远远的看着。楚南棠难得一身沉稳玄『色』马褂,梳三七分流海,温文尔雅与楚老爷一道迎远来的亲朋好友。
自若从容的谈笑,侃侃而谈,举手投足间尽显自信与尊贵之气。一点儿也不像与我们一般打混时的模样。
他突然转过头来,四目相对得如此促不及防,我竟忘了转移视线。
眼眶渐渐发热,心脏也不由自主的疯狂跳动,直到他不着痕迹的收回视线……
还记得,他曾说过,‘禅心。我只有在你面前,才是真正的我’。
那样的他,似乎无忧无虑,天真率直,任『性』妄为,今朝有酒今朝醉,像个置身世外的仙人,又像看破一切的浪子,有时候任『性』得如同大孩子。
酒席过后,他微薰回了房内,我上前扶过他:“少爷。你还好吗?”
他往我身上靠了靠:“不太好。”
“哪里不好了?”我紧张的问着他。
他突然抱过我,埋首低语:“我找你好久,也找不到你……”
我失笑:“现在不是找到了吗?”
他长叹了口气:“是离开我视线之外,这么长时间。你不知道,我有多讨厌跟那些人打交道,还能回头看看你,我就觉得没那么难受,会好好表现给你看。”
那一瞬,我鼻头就酸了,伸手轻轻抱过了他,轻拍着他的后背:“对不起,我以后一定站在你看得到的地方,让你安心。”
他这才笑了笑:“禅心,我好像醉了。”
“我扶你回房间去休息,等下煮醒酒汤给你喝。”
我扶着他进了屋内,他躺下呢喃了句:“我现在有些想喝孙嬷嬷煮的酸梅汤了。”
“好,我等下和孙嬷嬷说,你躺下休息会儿。”
他酒品极好,醉了就安静的躺下,待他睡着后我出去找孙嬷嬷,跟她说楚南棠想喝酸梅汤。
孙嬷嬷一脸为难:“这个时间哪有乌梅呀?倒是以前在京的府上,种了几颗乌梅树,每年到夏天,我就给少爷煮酸梅汤,冰镇到井里,再给他喝。”
原来如此,或许他不是想喝酸梅汤,只是想‘家’了。
“那,可不可以用别的梅子代替煮汤呢?”
孙嬷嬷想了想说:“有是有早熟的杨梅,山中有野山楂,也不知道可以摘了不?”
我看了眼天『色』,傍晚了,现在出去寻也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我去摘来。”
“这个时间,你去哪里摘?”
趁天『色』未暗之前,去山里或许还能找些野山楂。小时候,『奶』『奶』也曾带我在这山里采摘过野山楂,虽然过了这么多年,但山还是这座山,一定能找得到的。
等爬到山里时,天已经暗下了,就着月光,我只能依稀看到一些东西。
早知道来时应该掌一盏灯,山这么大,去哪里寻呢?
我往四周看了看,都是茂盛的灌木丛,突然从灌木丛里飘过一道白『色』的身影。
我吓了一大跳,踉跄的跌倒在地:“谁……谁在那儿?”
没一会儿,那道白『色』的身影飘到了我的面前,青面长发,倒不像我平时所见的那些阿飘,面目狰狞。
她看着我细细哭泣着,流出两道血泪,十分瘆人。
“你……你别过来。冤有头债有主,你去找他们。”
她抬手擦了擦血泪:“姑娘,你好心帮我找找我的郎君吧。我们约好一起私奔,可是他失约了,我只想见他最后一面,想问问他,为什么那一晚没有过来?是不是后悔了?”
“你,你郎君是谁呀?”
“他叫安少桦,以前就是住这个镇子上的。”
“呃……可是找人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找着的。”
那女阿飘说:“无碍,你只要能张我找着安少桦,我也帮你做一件事,你看好不好?”
“可是,你为什么非得找我呢?”
女阿飘又擦了两把血泪:“我在这山里等了十年。只有你能看到我啊。”
我打了个冷颤,原来如此!
“你在这山里呆了十年,那肯定很熟悉吧?你知道哪里有野山碴吗?”
“我知道哪里有,而且还很多,你跟我来。”
阿飘朝我招了招手,我点点头,爬起身跟她绕了一会儿,果真看到几颗野山楂树,果实累累。
我想要不了太多,随便摘了两枝揣进袖子里,便让阿飘带我下山。
走到半山腰。灌木丛里『射』出两道幽幽的绿光,我身子一怔,咽了咽口水,隐约觉得有些不妙。
阿飘哀叹了声:“这个我帮不了你。”
那东西从灌木丛里走了出来,鬃『毛』立起,吡牙『逼』近,分明是一只与群体走散,饿极了野狼。
我吓得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地,背后渗出一层冷汗。
以前是听说过这山里有野狼,那还是小时候『奶』『奶』跟我说的,但是后来很多猎人来这山里打野味,早就灭绝了。
我来时忘了,这里不是百年之后,而是在百年之前!
那狼扑过来时,我吓得尖叫了声抱住了头,‘砰’的一声枪响,野狼哀嚎了声,倒在了地上,一阵刺鼻的血腥味儿。
远处有人举着火把大步跑了过来,我定睛一看,竟是沈秋水!
阿飘见不得人多。阳气太盛也不知去哪儿了。沈秋水将枪揣腰上,一把将我扶了起来:“你不要命了?这么晚跑山里来!快跟我回去。”
“等一下!”我甩开他的手,去捡从袖口掉落的野山碴。
沈秋水一脸讶然的盯着我,拿过了家丁手中的火把,帮我照了下明:“你大晚上来山里,就是为了找野山碴??”
“很奇怪么?”
“当然奇怪!!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差点就被那头饿狼给咬死了?!”
我抿了抿唇,顶不好意思的:“对不起,麻烦你了。也谢谢你,刚才救了我。”
“算了,快回去吧,少爷快急死了,找你半天找不到人影,后来听孙嬷嬷说,估计你来山里了。也不知道你这么晚来山里做什么?!”
虽然沈秋水一直在责备,但责备里透着一丝关心。
虽然有时候并不想面对沈秋水,可是现在的这个人,很善良,很正直,也并没有坏心眼。
待沈秋水与我一道回去时,正见楚南棠一脸凝重的坐在屋内,手里握着的青瓷茶杯,水早已凉透。
听到脚步声,猛然抬头看了过来,腾身而起,一句话也未说将我抱了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