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卿本佳人(2 / 2)
叶风舟也点点头道:“果然好技艺,仿如我二人一般模样。”随掏出些许碎银放在案上。
捏面人的大悦,高呼道:“多谢两位!”
冷小宛边走边爱不释手的把翫,含笑说道:“风舟,宛儿定会小心珍藏,直到我们耳顺致事,白发苍苍。”
叶风舟道:“你欢喜就好,可饿了罢?”
冷小宛似未听见,仍沉浸在二人暮年的渊潜遐思中。
叶风舟无奈的摇摇头,牵着她跨过断桥,沿湖畔又走了会儿,方迈进旁侧一间酒肆。
但见堂中十余个粗壮的锦衣大汉,正围一起放怀畅饮。两张桌上已是杯盘狼藉,地下的椅子东斜西歪。有三人索性单脚踩在椅子上,嚷嚷着划拳行酒令。另几个有的手中抓着烧鸡、蹄膀虎口大嚼,有的则拿起匕首,将盘中一块块牛肉切开来,用刀尖挑起往口里送,还不停的大声争论着。
冷小宛吓了一跳,惑然道:“风舟哥哥,这是甚么地方?”
叶风舟道:“我们先弄些东西裹腹,待会再寻客栈。”
冷小宛茫然的点点头:“也好,那厢有张空桌。”
两人便走过去,相对落座。
店小忙跑过来问道:“二人客官,待吃些甚么?”
叶风舟道:“两荤两素,再打一壶上好的蔷薇露。”
这蔷薇露可非常物,乃前朝宋室御酒。
据陆游《老学庵笔记》曰:“禁中供御酒名蔷薇露,赐大臣酒谓之流香酒。”
可知“蔷薇露”玉液,贵为皇室饮用之特供御酒,偶尔才会赏赐给立下汗马功劳的臣将,因此喝到之人极少。
店小焉能不知,忙赔笑道:“客官见谅,此琼浆只能皇家之人饮用,小店那里去购得,请换一换罢。”
叶风舟含笑言道:“并未与你为难,这里可有甚么好酒?”
店小想了想,说道:“本店有名酒欢伯,客官不妨品尝一下?”
叶风舟颔首道:“汉郡吏察举焦延寿,曾在《易林·坎之兑》中云:酒为欢伯,除忧来乐。好,先打上一觥。”
店小二转身喊道:“荤素四碟,欢伯一觥嘞。”遂颠颠的跑入后厨。
冷小宛耳语道:“风舟,这几个人似有些古怪。”
叶风舟轻嘘一声道:“半天尚未进食,我们先吃我们的,捱他们离去,再作计较。”
须臾,店小端来酒菜整齐排放在桌上。
冷小宛自顾拿着两个面人,边吃边不住打量。
叶风舟很快饮完壶中酒,又唤店小二打来两觥。
直等傍晚时分,那十余人方扔下一锭银子,晕晕乎乎相互扶将着,走出酒肆。
叶风舟速从怀中拿出一个面罩,低语道:“宛儿,用它掩人耳目。”
冷小宛接过,系好问道:“风舟,咱们要跟去么?”
叶风舟应允一声,牵着她纵身追出酒肆。
那群人穿过大街,转过几个弯,至一座偌大府邸前停住,与两旁守卫咕哝几句便抬腿走了进去。
叶风舟见门匾上写有‘临安府衙’字样,暗付道:“果是朝廷鹰犬。”遂搂住冷小宛腰间,跃上墙头。
那伙人站在前院当中,只说了声:“回禀老爷,我们回来了。”便转身穿过一扇圆形拱门,摇摇晃晃来到府邸后院。当至西南角厢房时,皆整理一下衣冠鱼贯而入。
随听一声训斥:“今夜尔等当值,醉成这样成何体统!”
有人回道:“属下知罪。”
叶风舟见四下无人,忙携起冷小宛悄悄匿在檐下。伸指挑破窗纸,单眼向里窥视。
冷小宛初次深夜暗潜,若小鹿之触其心头。也戳开窗纸聚目往里望去,这一看登时毛骨悚然,背上暗生凉意,差点叫出声来。
但见屋内还有五个,人人皆身穿白袍,面如柴灰,肃然而坐。
桌上燃着数支油蜡,烛光将屋内照得如同白昼,近处那几人满脸横肉,犹如勾魂使者般,若非眼眶中黑珠偶尔转动,真道俱是些死人。
叶风舟察觉掌心发凉,更微微发颤,当下紧紧一握,将她搂在怀里。
忽从屏风后又走出一人,款款坐下。眼光正与窗棂相对,便朝这边狠狠的瞪了一眼。
冷小宛见走出那人,烛光下雪肌生辉,清秀绝俗,似粉装玉琢般。而那群凶神恶煞之人,却对这么个妙龄少女毕恭毕敬。不禁惊诧的“啊”了一声,低呼出来。
那伙人陡闻响动,立即拽出武器纷纷跃起,霎时冲出厢房,将二人围堵在檐廊下。
那少女姗姗俏立厢房门前,娇声喝问道:“甚么人?”
叶风舟还未作声,冷小宛忙道:“我乃永嘉侯张达之女,前来拜会桂章大人。”
那少女美目眨也不眨的看着叶风舟,幽幽叹息一声道:“哎,你终于还是来了。”
首领模样的锦衣人喝道:“大胆,还不参见郡主!”
那伙人闻令,手持刀剑作势要打。
冷小宛道:“戴这么个东西,一点也不好玩,风舟,我不装啦。”说着伸手扯下面罩,露出真容。
那伙人原以为只是两名凶狠刺客,突然间其中一位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女子,登即目瞪口呆,鸦雀无声。齐生生拎着各式兵器,朝那妙龄少女望去。
叶风舟笑道:“为何卸去乔装?”
冷小宛撒娇道:“黑乎乎的人家看不清楚嘛。”
叶风舟长叹一声道:“罢了,反正已泄漏机关。”说罢,也摘去面罩。
那女子轻咬了咬樱唇,蹙眉问道:“你来这里作甚?”
叶风舟问道:“子衣呢,他未与你在一起么?”
那女子道:“我为何要与他在一起,不知......”欲言又止。
冷小宛掏出匕首,高举着娇喝道:“呔,尔等可识得此物?”
那女子略扫量一眼,不屑道:“认得又如何?”
冷小宛傲然道:“识相的,快放了我们夫妇二人,倘稍有半分不敬,失礼冒犯。被侯爷怪罪下来,到时尔等可吃不了兜着走!”
那女子冷叱一声道:“吾乃当朝桂王之侄,郡主之尊。张达不过小小一个侯爷,又能奈我何?”
叶风舟看着她道:“慕容楚楚,你将展轻尘掠于那里?”
唤作慕容楚楚的女子道:“公子莫再多问,今晚故念你我旧情,小女子便做主放了二位,你们快快去罢。若让父王瞧见,恐性命难保。”说罢,转身欲返回厢房。
叶风舟道:“且慢,在下还有一事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