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回 无影剑法（2 / 2）

寒竹法师眉头微皱，半信半疑的道：“当真？”

叶风舟忙笑道：“也不尽然，宛儿乃觉成大师新收之高足。”

寒竹法师方恍然大悟，道：“了然，那老和尚现在何处？”

叶风舟禀道：“他与家父在天台山盘桓几日，遂一同前往雁荡而去。”

寒竹法师神色诧异，道：“难不成武林中发生甚么惊天动地之事，否则紫元真人怎会下山？他这十几年以来，可一直隐居在抱朴观内。”

叶风舟道：“枢密院与天道盟高手倾巢而出，雁荡亭卫正遭受数十年间前所未有之浩劫。”

寒竹法师低头思索良久，方道：“贫道先把掌教师兄安葬，即刻赶赴雁荡山。”

崇孝观弟子遂将寒松仙体移至后山清风洞中，唱念《太上道君说解冤拔罪妙经》文。

因超度经文须祷告三天三夜，助死者脱离三恶道苦难。

据《周礼·春官》云：“掌六祈以同鬼神示，一曰类，二曰造，三曰袆，四曰萗，五曰攻，六曰说。作六辞以通上下、亲疏、远近，一曰辞，二曰命，三曰诰，四曰会，五曰祷，六曰诔。”

叶风舟等在掌教面前行过三叩九拜大礼，暂在凤竹宫寝室借宿。

傍晚时分，寒竹法师进来问道：“几位远来辛苦，膳食合乎口味否？”

叶风舟俯首笑道：“风雨漂泊，能得几碗食物填饱饥肠即可。”

寒竹法师向冷小宛点点头，道：“小丫头，你随我来。”

冷小宛大惑不解，便示意叶风舟一起跟她出去。

四人顺着廊檐，不一时走进三清大殿内。

寒竹法师忽然止步，回首一把抓住冷小宛的手腕。

冷小宛斗感一股劲道自手腕向周身涌入，也不敢运劲相杭，只是随着来势缓缓引导，渐觉通体舒畅受用无比。

叶风舟揣测寒竹法师欲点化宛儿，当下与伊无双立在旁边仔细观看。

少顷，寒竹法师露出又惊又喜的神色，笑道：“小丫头，你的内功乃至正之道，老衲欲将‘无影剑’传授于你，如何？”

冷小宛闻言惊喜不已，慌就地连磕三个响头。

寒竹法师颔首道：“抱元归一，按法运行。”

冷小宛依言就地盘膝而坐，闭目聆听。

遂闻寒竹法师吟道：“人大喜邪，毗于阳；大怒邪，毗于阴。阴阳并毗，四时不至，寒暑之和不成，其反伤人之形乎！使人喜怒失位，居处无常，思虑不自得，中道不成章。于是乎天下始乔诘卓鸷，而后有盗跖、曾、史之行。故举天下以赏其善者不足，举天下以罚其恶者不给。故天下之大不足以赏罚。自三代以下者，匈匈焉终以赏罚为事，彼何暇安其性命之情哉①......”

冷小宛屏息静气，心下暗暗排除杂念。

寒竹法师接着沉声道：“古之治道者，以恬养知。生而无以知为也，谓之以知养恬。知与恬交相养，而和理出其性。夫德，和也；道，理也。德无不容，仁也；道无不理，义也；义明而物亲，忠也；中纯实而反乎情，乐也；信行容体而顺乎文，礼也。礼乐遍行，则天下乱矣。彼正而蒙己德，德则不冒。冒则物必失其性也。古之人，在混芒之中，与一世而得淡漠焉。当是时也，阴阳和静，鬼神不扰，四时得节，万物不伤，群生不夭，人虽有知，无所用之，此之谓至一。当是时也，莫之为而常自然。”

冷小宛渐觉耳目聪灵，眼前现出一片光明。两股真元自小腹神阙穴冉冉升起，经‘天枢穴’、太乙穴’、‘承满穴’，一直通上‘神庭穴’、‘百会穴’，自脑后‘风府穴’顺下而驰，经背心‘风门穴’、四俞穴，至‘神阙穴’汇合一起。

寒竹法师接道：“万物无足以铙心者，故静也。水静则明烛须眉，平中准，大匠取法焉。水静犹明，而况精神！圣人之心静乎！天地之鉴也；万物之镜也。夫虚静恬淡寂漠无为者，天地之平而道德之至，故帝王圣人休焉。休则虚，虚则实，实则伦矣。虚则静，静则动，动则得矣。静则无为，无为也则任事者责矣。无为则俞俞，俞俞者忧患不能处，年寿长矣。夫虚静恬淡寂漠无为者，万物之本也......静而圣，动而王，无为也而尊，朴素而天下莫能与之争美。夫明白于天地之德者，此之谓大本大宗，与天和者也；所以均调天下，与人和者也。与人和者，谓之人乐；与天和者，谓之天乐②。”

冷小宛骤觉浑身真气澎湃，禁不住站起身来，闭目使出招式，却颠三倒四的杂乱无章。

寒竹法师陡然暴喝道：“其动也天，其静也地，一心定而王天下。其鬼不祟，其魂不疲，一心定而万物服......蓬头突鬓，垂冠，曼胡之缨，短后之衣，瞋目而语难。相击于前，上斩颈领，下决肝肺。此庶人之剑，无异于街头斗鸡，为正道所不耻也。”

只见冷小宛徐徐运气立住，以指化剑作势待发。

寒竹法师娓娓言道：“以燕谿石城为锋，齐岱为锷；晋卫为脊，周宋为谭，韩魏为夹；包以四夷，裹以四时；绕以渤海，带以常山；制以五行，论以刑德；开以阴阳，持以春夏，行以秋冬。此剑直之无前，举之无上，案之无下，运之无旁。上决浮云，下绝地纪。此剑一用，匡诸侯，天下服矣。此天子之剑也。”

冷小宛并指行使将出来，每招每式俱大开大阖包含阴阳罡元，犹如天女下凡般，在殿中翩翩起舞。

寒竹法师手抚长髯，颔首着道：“吾友有宝剑，密之如密友。我实胶漆交，中堂共杯酒。酒酣肝胆露，恨不眼前剖。高唱荆卿歌，乱击相如缶。更击复更唱，更酌亦更寿。白虹坐上飞，青蛇匣中吼......徐抽寸寸刃，渐屈弯弯肘。杀杀霜在锋，团团月临纽。逡巡潜虬跃，郁律惊左右。霆电满室光，蛟龙绕身走......铸时近山破，藏在松桂朽。幽匣狱底埋，神人水心守。本是稽泥淬，果非雷焕有......剑可剸犀兕，剑可切琼玖。剑决天外云，剑冲日中斗。剑隳妖蛇腹，剑拂佞臣首......曾被桂树枝，寒光射林薮。曾经铸农器，利用翦稂莠。神物终变化，复为龙牝牡。为欲扫群胡，散作弥天帚......②”

叶风舟见冷小宛所使招式虽看起来平平无奇，然却包含着千万数变化，须臾间攻守即可随心转换，不由大为骇怪。

伊无双俏目圆睁，惊道：“风舟，这便是所谓的‘无影剑’么？”

叶风舟道不迭点着头，道：“有招似无招，无招胜有招，大道至简淡，万法随自然。”

又听寒竹法师道：“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是谓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知常容，容乃公，公乃全，全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重为轻根，静为躁君。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大方无隅，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但见冷小宛突然俏目圆睁，两条莲臂颤动，犹如蜻蜒点水，一口气连点向寒竹法师任脉各穴。真是疾如闪电，快似霹雳。

唬得叶风舟与伊无双二人俱怛然失色，不由大声叫道：“宛儿、宛儿，快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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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释：源自《庄子》篇。庄子：姓庄名周，宋国蒙人。战国中期思想家、哲学家和文学家。

②释：源自《庄子·杂篇·说剑》篇，内曰：“赵文王喜欢剑，整天与剑士为伍而不料理朝政，庄子前往游说。庄子说剑有三种，即天子之剑，诸侯之剑和庶民之剑，委婉地指出赵文王的所为实际上是庶民之剑，而希望他能成为天子之剑。”